女子在医院输液后死亡，人血白蛋白滥用为何屡禁不止？
图源：视觉中国
界面新闻记者 | 唐卓雅
界面新闻编辑 | 谢欣
近日，安徽芜湖市鸠江区31岁女子宫女士在芜湖当地郑万全医院输液后身亡。据澎湃新闻后续报道，家属提供的手写病史描述称，“（患者）近1月来反复发作鼻塞头痛……因长时间乏力，患者要求输液人血白蛋白。”初步诊断为，上感（上呼吸道感染）、哮喘急性发作。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病史中提到了，“因长时间乏力，患者要求输液人血白蛋白。”虽然并不能说该女子死亡与输液人血白蛋白存在必然关联，但显然，这又是一起人血白蛋白滥用的典型案例。
人血白蛋白是一种血液制品，有严格的使用场景，但近年来由于民间认知误区，将人血白蛋白作为一种可以提高免疫力的营养品使用，导致人血白蛋白的滥用。
人血白蛋白是从人血浆中提取的蛋白质，也是血浆中含量最多的蛋白质，占血浆总蛋白的50%以上。临床上使用人血白蛋白的重要参考指标是血清白蛋白浓度，其正常浓度范围是35 ~ 50g/L，通常来说，血清白蛋白浓度低于25g/L才有指征应用人血白蛋白。人血白蛋白主要适用于治疗因失血、创伤、烧伤等引起的休克，脑水肿、肝硬化所致的低蛋白血症引起的腹水、肾病综合症和肾移植等重症患者。
并且，人血白蛋白是一种处方药，一般只在医院使用，并且使用对象以危重症患者居多。实际上也应当提出疑问，既该女子在没有达到用药指征的情况下，如何仅凭自己要求就使用了人血白蛋白？
华东地区的一位呼吸科医生就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医院对于血液制品有严格管理，只有达到一定指征医生才会给患者开人血白蛋白。但是部分患者强烈要求医生开这个药的话，医生可能‘顺水推舟’就给患者开了。公立医院的医生还会坚持达到标准才给开药，但一些私人诊所或者私立医院的医生为了拉拢客户或者其他因素，只要患者要求，就可能会给患者开这个药。”
但是由于医保对于人血白蛋白的使用报销有限制，上述医生告诉记者，患者没有达到开药指征的情况下，医生开具处方后，患者需到药店自费购药。
人血白蛋白的价格并不便宜，甚至因价格昂贵有“液体黄金”之称。2023年京津冀血液制品带量采购拟中选结果中，10g规格的人血白蛋白的中选价格在350-560元/瓶。这样算下来，1g的人血白蛋白价格高达35-56元。
价格的昂贵也未能阻止人血白蛋白的滥用。若在社交平台上搜索“人血白蛋白”可以发现，自费购买该药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认为人血白蛋白营养价值高，可以提高免疫力、增强体质、延缓衰老。
实际上，人血白蛋白并没有所谓提高人体免疫力的功能，身体健康的人即便花高价买到并且用了该药物，也无法达到预想的效果。
前述医生表示，参与人体免疫机制形成的是球蛋白，而不是白蛋白，注射人血白蛋白并不能起到提高免疫力的作用。白蛋白的主要功能是使血浆维持正常的胶体渗透压，调节组织与血管之间水分的动态平衡，纠正血液容量不足；其次，可用于辅助治疗低蛋白血症。还有一些其他生物学特性，比如在人体内遇到重金属离子时，会自动与重金属离子结合，起到解毒的作用。
《中国医学论坛报》报道提到，大剂量输注白蛋白，不仅不能提高免疫力，反而可能引起机体免疫功能下降。这是因为白蛋白制剂中含有某些生物活性物质，如微量内毒素、血管舒缓素、微量α1-酸性糖蛋白等，这些物质可能对人体的免疫功能产生“干扰”作用。但是，前述医生表示，健康人体使用人血白蛋白一般不会致死。
此外，今年2月发表在《中国医院药学杂志》上的《人血白蛋白临床应用管理中国专家共识》（下称《专家共识》）也提及，目前我国的人血白蛋白消耗量巨大，根据全国9个地区120家医疗机构的住院处方数据显示，各医疗机构年均消费金额为20.77-221.36万元。并且，我国部分医院人血白蛋白用药不合理率为33. 6%-78.4%，主要包括适应证不适宜、疗程过长等，同时超药品说明书用药问题也较为突出，导致药物资源严重浪费。
《人血白蛋白在住院患者中的临床使用情况调查》中提到，中国一项研究显示，1984例患者中有1044例（52.6%）人血白蛋白使用不当，不合理用药主要指征为低蛋白血症（30.0%）和营养支持（21.9%）。
此前，在新冠疫情期间，包括人血白蛋白、静脉注射人免疫球蛋白和COVID-19人免疫球蛋白三种血液制品都曾受到网友追捧，甚至有人认为它可以提高免疫力或用来当新冠预防，导致一时出现抢购风潮而供不应求。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院药学部主管药师李梦曾介绍，人血白蛋白、静脉注射人免疫球蛋白都是从健康人群的血浆中提取制备而成的。但是功能不同：人血白蛋白一般用于临床治疗低蛋白血症及短时间内快速补充血容量，主要针对肝硬化腹水、烧伤等患者使用。静注人免疫球蛋白又称“丙种球蛋白”，是存在于人体的血清的抗体蛋白，具有增强机体抗感染能力和免疫调节功能。一般用来治疗原发性免疫球蛋白缺乏症、继发性免疫球蛋白缺陷病、重症感染、自身免疫性疾病的患者。
实际上，不止我国存在人血白蛋白滥用情况。以美国大学医院联合会制订的《人血白蛋白在住院患者中的临床使用情况调查》中提到，美国53家医院资料显示，以美国大学医院联合会制定的关于《人血白蛋白、非蛋白胶体溶液和晶体溶液的使用指南》作为评价标准，人血白蛋白在成人用药的不合格率为57.8%。
但是，我国的人血白蛋白超六成依赖进口，药品日均费用较高。为了减少及避免人血白蛋白的滥用，加强用药管理，2023年1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已将人血白蛋白纳入了《第二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