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涅金》剧照 ©️ 蔡园

2024年上半年观看演出作品近40部，含传统话剧、舞蹈剧场、新喜剧、戏剧影像、昆曲、剧本演读、艺术院校毕业汇演与音乐会，类别丰富是为拓展视野，在对照中观察。与往期总结一样，本文依然会忽略创制背景，仅从观众视角出发，就自己有限的观看剧目来谈，作尽量客观的观察与反思，也尽量提供指向实践的建设性表达。

由于上一次总结已花篇幅提过剧作的世界观与结构、节奏等问题，本文暂且不论文本的问题，仅就舞台呈现来谈。

就在昨天，刚刚二刷了2024年上半年的最后一部戏，《叶甫盖尼·奥涅金》，那就先从该剧谈起。

如果说一刷时是在遭遇感动的话，二刷则全程都在理性地去看感动如何被创造。

这部戏带来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在于：美学风格及其内在精神本质的完整统一，舞美、音乐、服化、灯光、（每位演员的）表演皆需统于其中，形成这部戏的神与韵，抛开制作层面，这应该是导演非常重要的课题，否则很容易有杂糅感。迈克尔·契诃夫提出的四兄弟原则或可作为参照，即轻盈感、美感、形式感与整体感。

另一个启示在于，演员若有形体功底（如戏曲、舞蹈、武术），或气息功底，皆有助于提升身体与声音的美感、力量和可塑性，这也侧面提醒演员可加强哪些日常训练，毕竟台上的身体与声音不同于生活，更需形式感与美感。这里换个例子，如《边城》中饰演二佬的演员之一王牧之，可以看得出其在塑造角色时使用了戏曲中武生的身段，这种形体与动作的简洁与美感对角色的形式感塑造非常有帮助。

今年二刷了《边城》，也有一些反思，一直《边城》的戏剧抛开对戏剧假定性与剧场性的探索，或许传统戏曲的综合性可以提供一些借鉴，如有歌有舞，有说唱有杂技，有严肃悲情亦有插科打诨，还有观演互动，只要统一于整体的美学风格下，便可调剂叙事节奏，丰富观赏性及观众的体验。

《边城》剧照©️ 蔡园

提到观演互动，无论是《边城》，还是舞蹈剧场《500英里》，以及开心麻花的《疯狂理发店》，都可以看到部分观众对互动的热情，也可以看到不同场次不同观众带来的不同变化，甚至对剧情的参与。某种程度上，涉及如此具象的互动，背后也会折射一个更加本质的问题，把观众当什么，或者说创作者与观众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一起开派对还是一起做游戏？一起共创？互相挑衅？抑或有其他关系，这些或许更值得创作者深思。

《500英里》剧照 ©️ 付晓

《500英里》同样带来了综合性与剧场性反思：一方面，作为一部舞蹈作品，该剧自觉地把艺术装置、现场音乐、舞蹈、戏剧演绎，甚至服化造型融在同一舞台，以丰富观众的多层次体验；另一方面，该剧和《边城》一样拓展了剧场作为演艺新空间的可能性，无论是《500英里》邀请观众看演出前逛装置，还是《边城》在演出过程中尝米酒、听说书、学唱歌，都有助于为观众创建沉浸的氛围，进而拓展身心体验。这或许也带来一个启示，在一部戏的演出前后，可充分利用剧场内外的空间，如策展或创建主题乐园一样，激发观众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乃至动线、共创上的体验，创建一种更沉浸的整体氛围。

今年堪称我的舞蹈元年，先后观看了舞蹈剧场《如见》《500英里》《碎片》等，开始自觉反思：当语言消失之后，身体的表现力、动作的抽象与留白，及其对观众想象力的尊重与激发；而且舞蹈提供了很重要的启示：全身整体参与表达，而不只是局部参与，比如嘴皮子。

提到对观众想象力的激发，抓马直面鸿沟青年剧团的《风暴之眼》带来了另一种戏剧观，通过比较简洁的舞台语言，构建一个完整的戏剧情境，以供观众设身处地站在角色处境中，自己投射和想象，最终在脑海完成整合。因为目标是构建完整的戏剧情境，所以从舞美灯光、声音设计到演员的表演，都在为这种整体情境服务，而不会局部地聚焦于某一种“语言”，也不会提供太过具体的表演来限制观众的想象。

《风暴之眼》剧照

最后想提一下今年才看到的舞蹈剧场《盛会》，这部听闻已久的作品，除了带来置身现场才有的新鲜、兴奋和感动外，也带来了一次艺术观乃至价值观上的洗礼，而且一切处理得举重若轻，所以观演过程非常享受，散场后又悄然影响着你。

随着进剧场所需的金钱成本与时间成本越来越高，加之吸引注意力的学习与娱乐方式越来越多元，我常常会反思当下进剧场之必要，也会反思如何激发剧场的魅力；至少，那些为观众带来享受和启示的作品可以为我们提供某种启发。

最后有一个问题希望与读到此处的您探讨：随着介绍主创、合影、建群、SD几乎成为观剧的必要流程，那么，谢幕后观众到底需要一种怎样的氛围和仪式？抑或演出方在谢幕后还可怎样更好地与观众交流？

以电影为例，观赏后或许会自发地鼓掌，安静地观看字幕，然后安静地离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然有一种独自享受的沉浸感，那么剧场呢？因为是活人在眼前演出，且谢幕时的演员似乎仍介乎本人与角色之间，作为观众的我们该怎样面对他们呢？

-劇終-

树 儿

独立媒体人

成文于2024年6月28日

配图为剧照

由撰稿者提供

封面为《盛会》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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