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就有佛山造”，广东佛山凭借这样的产业IP，2023年工业规模首破3万亿元，成功跻身中国工业“第四城”，但自2024年以来忽现“失速”。今年前三季度，佛山GDP增速仅为1.6%，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下降1.2%，是26个“万亿GDP”城市中，少数两个下降的城市之一。作为制造业大市，工业对于佛山经济的影响不言而喻。

在经历前三季度工业增速低迷之后，10月份，新上任的佛山市委书记唐屹峰临危受命，提出“再造一个新佛山”。

在经济新旧动能的“艰难转换期”，佛山如何从“制造业”大市转换成“智造业”大市？正在布局的新兴产业又何时才能托举作为“制造业大市”该有的GDP增速？

传统“动能”的拖累

2023年是佛山的“高光时刻”，佛山工业总产值超过3万亿，正式晋级“中国工业第四城”，比肩深圳、苏州及上海。也是在2023年，佛山GDP总量首次突破1.3万亿元，同比增长5%，稳坐广东经济第三城的地位。

但是，从今年一季度开始，佛山经济出现“失速”，增速持续垫底。从前三季度来看，佛山GDP总量9335.5亿元，增长1.6%。除了消费数据能勉强保持正增长外，其余关键指标都是负增长，比如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下降1.2%，固定资产投资下降7.3%，进出口总额下降17.5%，在“万亿俱乐部”中几乎全部垫底。

为何佛山的“失速”来得如何之快？在很分析人士看来，今年以来，外部环境复杂性严峻性不确定性上升、国内结构调整持续深化，尤其是房地产市场持续调整带来的上下游产业链承压，使佛山的产业持续承压。

佛山作为全球最大的泛家居和建材产业链集群制造基地，有着“中国家电之都”“中国燃气具之都”之称,全世界25%的电饭煲、33%的抽油烟机、43%的热水器、48%的微波炉产自佛山。在制造业大类中，佛山应有尽有，其中八成的产品会走进千家万户，均与房地产上下游产业链相关,也撑起了佛山3万亿元的工业规模。

在佛山盛传的一句话是“有家就有佛山造”，反映了佛山工业与房地产上下游产业链深度捆绑的现实。但在房地产行业深度调整之际，加上新兴产业尚未形成气候，因此拖累了佛山的经济。以佛山陶瓷业龙头东鹏控股为例，因为处于房地产下行周期，“东鹏控股”前三季度净利润3.09亿元，同比下降50.95%。

作为制造业大市，工业下滑对佛山的影响不言而喻。从一季度佛山统计局分析文章来看，一季度佛山规上工业增加值与房地产紧密关联的金属制品业、陶瓷压机等专用设备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业等行业增加值不同程度下降。这些受到房地产市场冲击较大的行业，均为佛山制造业的支柱产业。

对此，中山大学区域开放与合作研究院院长毛艳华表示，由于全国房地产投资需求下行，对于建材五金、家电、家具需求下降，而与房地产相关的行业又是佛山的支柱产业。其背后的原因是产业结构问题，佛山第二产业占比高，因此对佛山经济下行造成冲击。

“目前国家及地方已出台项调控政策，第三季度房地产市场下行趋势得到遏制，表现为稳定需求，扩大投资。所以佛山的传统动能也在慢慢恢复。”毛艳华如是说。

制图/任婉晴

外贸困境

除了受国内房地产市场影响外，还值得注意的是，前三季度佛山外贸承压让处境更紧迫，进出口总额下滑17.5%，其中出口降幅仍处于较高水平达20%以上，与此前相比降幅有所收窄。从上半年来看，曾经的外贸十强城市，佛山遭遇“滑铁卢”。佛山进出口同比下滑24.6%，出口下滑31.0%。

今年上半年，佛山出口前十大商品中，仅贵金属或包贵金属的首饰和未锻轧铝及铝材出口额实现增长，其余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机电产品作为佛山第一大出口商品，同比下滑23.3%。此外，家具、陶瓷、服饰类佛山优势产业出口总额均出现大幅下滑，降幅分别为37.3%、42.4%和71.9%。

佛山外贸困境与全球市场需求疲软相关。需要注意到，佛山出口支柱产业为劳动密集型产业，由于用工成本上升，部分产业链转移至东南亚地区，包括佛山在内的部分城市受外贸订单下滑的影响比较大。

中国区域经济学会副会长陈耀表示，佛山的企业都是本地成长起来的，不像东莞港资、台商企业较，更像江浙地区的企业形态，但是与江浙比起来，佛山企业对于市场的敏感度低，尤其在国际市场表现得更为明显，国际开拓能力、设计水平都需要提升。“佛山现在外来订单少了，而内长增长动力又不足，招商引资的力度有待加强。”

制图/卢子雄

最大的挑战

目前，佛山传统优势产业下滑快，无法为佛山贡献的产值，而战略性新兴产业成长慢。虽然佛山积极推动制造业向高技术方向转型，但是面临的最大挑战是科研项目的突破与成果落地转化。

“时至今日，佛山还缺少创新型领军企业。虽然佛山企业也在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同时布局工业机器人，以及和宁德时代合作进行电池研发，但是在产业升级转型过程中，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不。”陈耀认为，实验室是动力源的策源地，很创新成果要靠这些实验室，佛山有季华实验室、仙湖实验室，这与很城市一样，目的是通过创新成果转化来带动产业转型升级。目前，城市间进行科技创新竞赛是有必要的，但应在产业上进行差异化竞争。

从目前来看，“佛山体制机制不够完善，对于科研团队的激励不足。聘请合作的外来团队，如何发挥作用，必须有一套好的激励机制。而且在研发投入上，政策要给予一定的支持。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如何吸引创新资本及风投、风险基金？这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陈耀如是说。

广佛地区城市经济资深研究人士林福江也表示，佛山要接受短期内经济数据难看的现实。目前佛山发展动能正处于转换期，没有那么快接力递进。2022年、2023年、2024年，佛山招商引资签约投资总额约12000亿元，但是拿地开建工厂、投产之后，才会有税收，这都需要时间。此外，新引进以及新投产的工厂虽然有了增量，但是传统的家具、瓷砖、铝材还在持续减量，产能过剩，还未适应当下房地产开发萎缩的现实。

“再造一个新佛山”

在经历前三季度工业增速持续低迷之后，尤其在万亿城市“垫底”之后，佛山的一举一动备受瞩目。

10月25日，中国南方电网有限责任公司原副总经理、党组成员唐屹峰就任佛山市委书记。在电力和能源领域，唐屹峰是绝对的专家。此次临危受命，带领佛山“破局”成为各方的关注点。作为中国工业第四城，佛山工业企业超十万家，中小企业占比95%以上，同时佛山也是全国民营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如何发挥民营中小企业作用也是摆在唐屹峰面前的难题。

自履新以来，唐屹峰密集走访调研，透露出这个“跨界”书记的紧迫感和危机感。比如，10月31日，唐屹峰就到南海区走访季华实验室、广东中科安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唐屹峰强调，加强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快科技成果转化。

11月18日，在佛山市举办2024年重大项目集中开工投产活动暨全市招商引资工作部署大会上，唐屹峰表示，去年，省委提出“再造一个新广东”的宏伟愿景，作为经济大市，必须自觉扛起“再造一个新佛山”的重要使命。这已不是唐屹峰首次提到“再造一个新佛山”。

当天，佛山公布四季度，佛山市共有102个重大项目投产，总投资近623亿元，年度计划投资超150亿元，其中有不少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术等领域项目。

毛艳华表示，佛山产业结构出现一些变化，正向新质生产力方向发展。前三季度先进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分别增长20.4%和18.5%。这与传统产业不同，意味着新动能正在加速发展。所以佛山新旧动能转换也有所成效，新动能对传统增长动能有替代效应，包括佛山现代服务业也有较快增长。

制图/卢子雄

除了“智造业”加速发展外，在林福江看来，接下来几年，佛山更紧迫的交通藩篱需要打破，打造枢纽、促进招商、吸引人口、加大消费。其中，佛山市应当加快交通新项目建设，只有这样才能吸引新兴产业到佛山投资。此外，要扭转佛山2024-2026年财政困境，必须从盘活土地入手，土地出让金才能帮补交通建设缺口，有优质交通设施才能提升佛山产业招商引资成效。

对于未来，毛艳华还表示，中国推出了“一揽子”增量政策，包括“两新”（推动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两重”（国家重大战略实施和重点领域安全能力建设）。从宏观经济来讲，这样的增量政策对佛山是很有针对性的，对投资消费都会有索引作用，对经济结构调整很有帮助。

毛艳华预计，佛山在2025年全年应该能达到满意的中等水平。“佛山经济体比较健康，包括产业基础以及改革的意识都很强，民营企业发达，有着很好的改革基因。产业占比高，实体经济是其最核心的竞争力。在国家一揽子增量政策支持下，政策效应慢慢会体现出来，相信佛山也将逐渐走出低谷。”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袁秀丽

编辑 杨娟娟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