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听见的“安静疯狂”，一场时代的共谋

2023年，某高校学生在社交媒体留下一句“我好像被生活按了静音键”，随后选择结束生命。事件引发短暂讨论，但很快被新的热搜淹没。

人们惋惜，却鲜少追问：那些看似平静的日常背后，究竟积累了多少无声的崩溃？

这让人想起达里安·利德在《什么是疯狂？》中的洞察： “我们所认为的疯狂的那些定义性特征，如妄想和幻觉......与其说它们是疯狂的构成要素，不如说它们是对疯狂的反应，是自愈的尝试。”

《什么是疯狂》

[英] 达里安·利德 著，金伟闯 译

东方出版中心2025年2月

01

“白色精神病”：

当正常成为一场精密的表演

利德在书中指出，最普遍的精神分裂症其实是“潜伏型”—— 患者从未表现出明显症状，却能与社会完美兼容。这像极了当代年轻人的生存状态：上班时高效得体，下班后却瘫在沙发上刷手机到凌晨；朋友圈里岁月静好，私聊中却频繁使用“emo”“裂开”的表情包。

《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显示，18—34岁青年焦虑检出率高达28%，但仅有两成人主动寻求帮助。我们习惯用“内卷”“躺平”等戏谑词汇消解压力，却将真实的情绪压抑成利德笔下的 “白色精神病”——一种与社会相容的、克制的疯狂。这种疯狂的危险性在于，它如同深海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吞噬一切的能量。

02

社会机器的“完美陷阱”：

情绪剥削与自我阉割

利德在书中指出：“让我惊讶的是，妄想和日常生活怎么会如此无缝地交织在一起？”当社会不断鼓吹“正能量”“情绪稳定”，那些不被允许的脆弱便成了冲突的源头。

在社交媒体的双重绞杀之下，许多人在网络上精心策划的“人设”，反而让真实的自我无处安放。

一名博主曾坦言：“每次P完照片发出去，我都觉得自己像个骗子。”心理学研究证实， 长期维持虚假形象会加剧自我认知割裂，这正是书中“与正常生活交织的疯狂”的典型表现。

面对职场与教育的系统性压抑，一些年轻人的心态因此濒临破溃。

某互联网公司“00后”员工因连续加班晕倒，醒来后第一句话是“我今天的OKR还没填”；中学生为冲刺名校，将抗抑郁药混在维生素瓶中服用……

这些并非极端案例，而是 系统性的“情绪剥削”——我们为了适应社会规则，主动将疯狂内化成“日常”。

正如利德所言：“ 疯狂是被外部事件打碎后试图重新找回它的绝望尝试。”

03

延迟的爆发：

情绪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书中分析多起“突然发疯”的案例：凶手在犯罪前毫无异常，甚至备受赞誉。这种“延迟的疯狂”让人联想到近年多起社会事件——看似温和的普通人因琐事瞬间失控。

利德在书中警告， 堵住隐藏的情绪不会消失，它们会在另一个时间、以另一种形式全部返还。就像书中提到的“希普曼案”，一个备受尊敬的医生突然成为连环杀手，他的疯狂并非凭空而来，而是数十年情感隔离与压抑的终极释放。

哈罗德·希普曼（Harold Shipman，1946—2004）是英国家庭医生、连环杀手。法庭审讯后，英国医师协会指有足够证据证明希普曼杀了215个人，其中80%为女性。最年轻的的受害者是41岁的彼德·刘易斯（Peter Lewis）。但有非官方估计他共杀了250人。 1963年，17岁的哈罗德·希普曼目睹年仅43岁的母亲撒手人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也成为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母亲的死激发了他学习医学的兴趣，但是他的母亲由于病痛的折磨，长期以来只能依靠海洛因和吗啡来减缓发病时剧烈的疼痛。所以，他也同时产生了用海洛因和吗啡杀人的欲望。他不能容忍那么多与自己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妇女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04

温柔的革命：

在疯狂与文明之间修桥

面对疯狂，隔离与污名化从不是答案。《什么是疯狂？》一书中强调， 理解那些未爆发的疯狂，才能更好地帮助已爆发的人。

当抑郁症患者说出“今天不想努力了”，这种坦诚反而成了自我修复的开始。就像书里说的“安静的疯狂”，那些被贴上“不正常”标签的心理状态，可能只是身心在重压下的自我保护。允许自己暂时“摆烂”，就像给快断的皮筋松松劲——现代社会总要求我们时刻完美，但承认“撑不住了”的瞬间，往往能让人在裂缝里喘口气，重新找到走下去的力量。

冰岛政府曾推行“青少年夜间禁足令”，结果意外降低了犯罪率。秘密不在于限制自由，而是让深夜街头巡逻的志愿者成了青少年的“共享家长”。国内大学里的树洞邮箱、凌晨三点仍被挤爆的心理热线，都在印证一个事实： 对抗孤独最好的药方，是让孤独能被看见。就像书里写的，真正的文明不该把崩溃的人赶进黑暗角落，而是搭起遮风挡雨的棚子，让求救声有处可落。

最近年轻人流行把“发疯”当口头禅，日剧《短剧开始了》让满屏弹幕飘着“世另我”（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些看似戏谑的集体自嘲，其实在悄悄改写规则： 当越来越多人撕掉“正常”的标签，所谓的失败反而成了连接彼此的暗号。就像暴雨天同时收伞的路人，相视一笑的默契中，“有病”渐渐变成了“我有同类”的安心。

短剧开始啦 コントが始まる (2021)

05

与内心对话

一场迟到的自救

疯狂不是需要消灭的敌人，而是人类心灵的某种诚实。当社会越来越擅长用“正常”掩盖问题，或许我们更需要直面内心无声的风暴。

下一次，当有人轻声说“我好像不太对劲”，愿我们不再回答“别多想，你看起来很好”。而是像《什么是疯狂？》所启示的那样：

“停下来，听一听那些被静音的情绪。它们或许喧闹、或许疼痛，但正是这些声音，构成了我们真实活着的证据。”

若你也在“正常”与“疯狂”的夹缝中挣扎，不妨问自己三个问题：

1. 我今天是否为了“得体”，咽下了一句真心话？

2. 我的情绪，是否有权拥有一个不完美的容器？

3. 如果爆发终将来临，我是否愿意在此刻，先给自己一个温柔的出口？

答案不必立刻浮现。重要的是，这场对话已然开始。

若你也在“正常”与“疯狂”的夹缝中挣扎，请记住：看见伤口，已是愈合的开始。

题图来源：《180天重启计划》

疯狂是行为的反常、情绪的波动、思维的混乱；

疯狂是无法自控的挣扎、难以预测的危险；

疯狂是迫切需要被隔离、被救治的精神疾病；

......

长久以来，人们将疯狂视为一种例外，认为那只是少数“非正常人”面临的困境。然而，在《什么是疯狂？》中，精神分析师达里安·利德借由丰富的案例，提出了新的观点：疯狂是人类共同的生命经验，它并不一定是精神疾病的症状，而是我们解决内心冲突的方式；疯狂也并不总是伴随着剧烈的情感爆发，相反，它往往与正常生活无缝地交织在一起，而这些“安静的疯狂”背后，则潜藏着个体自我修复的尝试。在疯狂与文明之间，学会直面内心无声的风暴，才是每个人必修的心理课。

作者简介

达里安·利德（Darian Leader），精神分析师、作家，英国精神分析学院院长、弗洛伊德分析和研究中心创始成员，被《卫报》誉为“当今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著有《手的精神史》《人为什么会生病》《摇摆之心》《我们为什么睡不着》《我们为什么会抑郁》等。

学者及媒体推荐

在这本关于疯狂的重要作品中，利德指出，幻觉和理性不能截然分开，疯狂是我们每个人的一部分。

——《卫报》（The Guardian）

极具人文关怀且富有时效性……利德凭借对精神病学历史的深刻理解和讲故事的天赋，迫使我们重新思考关于“心理健康”的假设。

——《新政治家》（New Statesman）

机智且深刻……对我们在疯狂中采用的方法进行了破除神话的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