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文豪自杀，钉入脑门劈开脑袋敲碎睾丸，为何总是死不了｜文史宴
文/抱柱君
徐渭矛盾的心理，是卷进溃烂的明朝政治的旋涡所致，但也多多少少折射出晚明社会转型给许多人带来的心理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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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徐渭，熟悉明史的人应该都不陌生。他和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
解缙，是明代百科大全书《永乐大典》主编，明成祖朱棣一生都离不开的人。杨慎可能大家不太熟悉，但“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大家肯定耳熟，没错，就是他的大手笔。
徐渭的功夫更是了解，无所不能、无所不精，自称是“书法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连后来著名的大画家郑板桥都甘愿作“青藤（徐渭之号）门下走狗”。
中国古代有“诗人薄命”“诗能穷人”的宿命论，这种论断也一直苦苦折磨着徐渭，上天给了他出众的才华，也让他承受生活的苦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他的“不朽”。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不疯魔不成活”的一生，徐渭肯定不能够在死后被大家封神，而他最传奇的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多次自杀和杀人。
自杀未遂
徐渭自己说过，他一共自杀过九次，九次都没有成功。至于为什么多次自杀未遂，他自己没有总结复盘，但看看他自裁的方法，我们也能够知道一二了。
45岁这一年是他第一次自杀尝试，当时他的靠山胡宗宪是首辅严嵩一党，因为严嵩在政治斗争中倒台，胡宗宪遭到迫害，在狱中割喉自杀了。徐渭担心自己也受到牵连，害怕极了，他提前给自己写好了墓志铭，随时准备跟着“殉节”。
写完墓志铭后，他开始抽搐痉挛，像疯狗一样，拔起墙壁上的三寸钉子直接插入自己的左耳，随后扑倒在地，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次自杀显然失败了，但伤口血流久久无法愈合，也是让他痛不欲生，后来在一个叫“海上生”的医生的救治下，才得以痊愈。
钉子钉耳朵死不了，徐渭就用更加狠毒的手段，他用斧头砍自己的头，这一回，血流满面，头骨都破碎了，用手揉搓碎骨还会咔咔作响，但徐渭还是没事。于是，他又用尖锐的锥子攻击自己的下体，“肾囊”都击碎了，但也没有能了解自己的性命。
自宫、自杀的徐渭
兴许是这个样子
可以说，徐渭的自杀方式确实相当的惊世骇俗，但细想起来，他的行为却也是充满矛盾的，说得非常决绝，但动起手来却又是那么不痛快。
这些手段，虽疼痛难忍，但肯定疼不至死，加之徐渭每次自杀后又四处求医，在求死与求生之间反复横跳，不仅折磨着他的身体，也消磨着他的意志。
杀妻入狱
自杀未遂的徐渭，将刀刃刺向了妻子。
徐渭的婚姻非常不幸。二十一岁，徐渭入赘，原配婚后不到五年就去世了。二十九岁，徐渭纳妾，但妾室与徐渭母亲矛盾不断，最后怒而休妾。三十九岁，徐渭第二次入赘，夏天结婚，秋天就告吹了。
后来，胡宗宪都看不下去了，为徐渭张罗了一桩婚事，徐渭也表示自己将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第二年，妻子为徐渭生了一个儿子，似乎徐渭的生活即将步入正轨。可就在这时，他杀死了这位来之不易的枕边人，又一次将自己推向了无边的深渊。
杀妻的徐渭被捕入狱，求生欲驱使着他开始写信求救，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吧。
他的第一封信，写给郁言，他是徐渭小时候的玩伴，也是当时的朝廷大官。徐渭说：“我杀了人了，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外头肯定有人猜测我是在外头受欺负了，所以才会对妻子施暴，也肯定会有人说是因为我生性多疑才会至此。这些都是无端的猜测，如果我真的发狂，为何不对路人无差别地施暴？如果我长期受辱，为什么对前妻们没有同样的行为？说我生性多疑的更是滑稽，我难道还能不知道杀人犯法的后果？”
最后，徐渭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杀妻的原因，原来是怀疑妻子和别人通奸。他希望郁言能把他解救出来，他出狱后一定会自证清白。
除了郁言，徐渭还给诸大绶、张天复、张元忭等人都写了求救信。这些人都是当时的朝廷大官，都是徐渭的绍兴老乡。荒唐的是，他们都极为同情徐渭，为解救徐渭，他们到处奔走，朝廷对徐渭的处决也得以一拖再拖，最后竟足足拖了七年之久。
后来万历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徐渭顺利出狱。
悲惨晚年
出狱后的徐渭日子并不好过。
他开始选择投靠张元忭，这位绍兴老乡是隆庆年间的状元，在营救徐渭上也出过大力气。他让徐渭跟着自己一起编纂《会稽县志》，这是份不错的营生。
可惜后来徐渭精神再度失常，他指责张元忭说：“本来我杀妻当死，你们如果不救我，我最多就是痛快地挨一刀了事，但今天我活下来了，却被这俗世的礼法苦苦折磨，这比把我剁成肉酱还难受。”
旧病复发的徐渭，不得不回绍兴老家疗养。
回到绍兴的徐渭算是彻底的“堕落”了，终日以酒为伴，达官贵人一概不见，每天只和“衰童、遢妓、屠贩、田僮”这些人喝到烂醉如泥。他想用酒浇灭心中块垒，可他不知道的是醒过来那种痛苦更加杀人。
长期的酗酒让他双腿开始发烂，只能勉强拄着拐杖坚持。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醉，也让徐渭迅速变得拮据，刚开始还能通过变卖字画辛苦维持，最后实在卖无可卖，只能拖着老病之躯去开荒种田，荒凉至此，让人唏嘘。
可生活上的苦还能忍受，心灵的苦才是致命的。张元忭的去世时，他抱着张元忭的棺木痛哭，不断念叨“惟公知我”。友人李子遂去世，他“泪尽南天哭不回”。回想起已故多年的友人唐顺之，他更是悲痛难忍，“去矣思量哭不回”。
没人知道此时徐渭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贫穷、疾病、生离死别，都在折磨着晚年的徐渭，终于，七十三岁的徐渭，带着一身的疾病，和绝世的才华，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生何以至此
晚年的徐渭给自己编写了一本自传年谱，叫做《畸谱》。“畸”，是“不正常”的意思，徐渭清醒又自觉地将自己放在“正常人”的对立面。
回顾自杀以及杀妻的种种行径，徐渭认为是自己“病”了，精神上的，他把这种病，叫做“癔”病，精神刺激，胡思乱想。为什么会得这种病，他说是“祟”导致的，将病因归结为怪力乱神在害人。
回顾徐渭这一生，幼年丧父、少年丧母、青年丧妻、八次科举不中、家业被骗、屡遭政治牵连、疯狂自残、杀妻入狱、晚年衰残，以上就算是单拎哪一个出来，对普通人都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更何况是狂风骤雨般不停地降临在一个人的身上，能不疯乎？
徐渭死后，后人开始尝试总结其这令人唏嘘的一生。
有人把他这一生解读为“快意恩仇”，有人把他称为“旷世奇人”。他们说，正是因为有徐渭这样的“异人”存在，世间方有“无限声情”与“无限意味”。死后的徐渭简直是获得了“新生”，成为当时文人的精神领袖和灵魂图腾。
时代也疯狂
死后的徐渭之所以能成为流行符号，和他所处的中晚明时代风气，不无关系。
清代四库馆臣是这样评价晚明社会：“正（德）嘉（靖）以上，淳朴未漓。隆（庆）万（历）以后，运趋末造，风气日偷。道学多侈谈卓老（李贽），务讲禅宗；山人竞述眉公（陈继儒），矫言幽尚。或清谈诞放，学晋宋而不成；或绮语浮华，沿齐梁而加甚。”
以上这段，大概意思就是说，晚明和魏晋六朝很像。这两个时期，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被不断解构和不断重组，人们的内心不断接受洗礼，无处安放。像徐渭这样的病态美学成为时尚，也就不足为奇了。（大司马按：此种“病态”确实不够健康，但比明初那种残暴的费拉社会还是强多了。）
最后，用著名的历史学家嵇文甫在《晚明思想史论》中的一段话来结尾：
“晚明时代，是一个动荡的时代，是一个斑驳陆离的过渡时代，照耀着这个时代的，不是一轮赫然当空的太阳，而是许多道光彩纷披的明霞。你可以说它杂，却不能说它庸；尽可以说它嚣张，却不能说它死板；尽可以说它乱世之音，却决不能说它是衰世之音。它把一个旧时代送终，却又使一个新时代开始。”
《南都繁会图》
晚明社会比明初确实开明富裕不少
杂而不庸、嚣张而不死板、乱而不衰，是对晚明一代的总结，但对于徐渭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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