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晴雯最让人心疼的地方,就是只因生得好看,便被默认为生性放荡,是个狐狸精。
可真实的晴雯,是宝玉身边四大丫鬟里,最守规矩的女孩。
她自来到宝玉身边,便被贾母内定为未来的“美妾”,可和袭人的“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不同,晴雯素来规矩,从不肯和宝玉做轻浮的举动。
但最后的最后,和宝玉“偷试”的袭人,被王夫人认定为是个“老实”“本分”的丫鬟,而从未逾越礼教的晴雯,却成了王夫人口中的“狐媚子”。
一、临终前的不甘
晴雯被王夫人赶出贾府时,本就生着病。
她素来性子急,气急攻心,身体也自然就败了。可整个贾府,真正为晴雯担心的,居然也只有宝玉一个人。
袭人对宝玉说:“她这一家去,倒心净养几天。你果然舍不得她,等太太气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慢慢的叫进来,也不难。”
唯有宝玉真正明白晴雯的处境,对袭人的宽慰根本不放在信上。
宝玉冷笑道:“你不必虚宽我的心。等到太太平服了,再瞧势头去要时,知她这病等得等不得。她自幼上来娇生惯养,何尝受过一日委屈。连我知道她的性格,还时常冲撞了她。她这一下去,就如同一盆才抽出嫩箭来的兰花送到猪窝里去一般。况又是一身重病,里头一肚子的闷气。她又没有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姑舅哥哥。他这一去,一时也不惯的,哪里还等得几日?知道还能见她一面两面不能了!”
宝玉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晴雯这一离开,便果真没两日便去世了。
唯一的暖心,或许是晴雯临去之前,宝玉特地躲着众人,偷偷去看她。
看着宝玉,晴雯满腔的委屈化作最后的话:
“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大不服。今日既已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只说大家横竖是在一处。不想平空里生出这一节话来,有冤无处诉!”
晴雯的委屈,甚至连她的亲嫂子都不能理解。
在窗外,晴雯的嫂子听了宝玉和晴雯的全部对话,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方才我们姑娘下来,我也料定你们素日偷鸡盗狗的。我进来一会,在窗下细听,屋内只你二人,若有偷鸡盗狗的事,岂有不谈及于此,谁知你两个竟还是各不相扰。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这一句话,倒是说得格外真切。
二、面具不是脸,却真有人信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戴着面具和人交往。
有些人恶毒,戴的面具便是伪善的,因为他们需要靠着自己的“善良”,博取自己想要的利益;有些人善良,戴的面具确实恶毒,因为他们需要保护自己的善良。
可偏偏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只看表面,看不到深层次的东西。
晴雯的美丽,是外在的,她的慵懒,是她刻意变现的,可四大丫鬟里,晴雯是最警醒的。她的女红是出类拔萃的好,而这个技能靠的不止是天赋,还有勤奋。
晴雯的委屈,在于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却三人成虎,将她骂成了狐狸精。
而她忘记了,古人曾经说过,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她心直口快,袭人说了一句“原是我们的不是”,惹得晴雯不管不顾,将她和宝玉的私密事全部抖了出来。
这件事,袭人确实理亏,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大度原谅晴雯。
秋纹得了王夫人赏的衣服,正开心呢,晴雯却浇了一盆冷水:
“呸!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她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
或许,对于晴雯而言,关系好才会互相打趣,可言语会伤人,她的心直口快,无意中给自己招惹了许多的麻烦。
后来,晴雯生着病,王夫人本就对她有误解,而身边的婆子丫头,也没有一个替晴雯说好话的,反而落井下石无数。
或许,我们应该认识这个道理,雪中送炭者无,但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
不必太在意别人目光,但也别太锋芒毕露,给自己招惹麻烦。
三、丫鬟那么多,为何偏偏是晴雯
晴雯最委屈的事,莫过于,贾府偷鸡摸狗的人那么多,为何王夫人偏偏认定了自己。
识人不清,是王夫人犯的错,可对于晴雯而言,她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王夫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狐媚子”,而晴雯,恰好符合她心中的妖精模样:
“……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
而对比袭人的“狐媚”,晴雯就输得很彻底了。
在宝玉眼中,袭人就是那个单纯追问“你那些脏东西是哪里流出来”的美娇娘;在王夫人心中,袭人就是那个“通达明理的好孩子”;在宝钗眼中,袭人就是一个“有见识“的姑娘;在贾母眼中,袭人就是那个端庄稳重,足以照顾好宝玉的好下属。
千人千面,人们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晴雯对待丫鬟苛刻,实则是因为她对工作质量的尽职尽责,但王夫人只看到了她的张狂和傲慢,错以为她就是那个风流的妖精。
可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妖精,都是白天端庄,夜里妩媚。
晴雯是真的活得干净,眼里容不得沙子,又藐视那些封建礼教,白天看上去妩媚多姿,夜里确实是个黑脸包公。
晴雯的想法,是“我浪我的,与你何干”,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问心无愧即可,用不着你们来评价,更用不着那些虚情假意。
可偏偏,最终是晴雯,被这个世界所不容。
真正的高手过招,都是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涌动。
可怜的晴雯,心思单纯,却被算计得最后含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