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刘可欣 甘肃陇南报道
“隆中一对鼎足三分天下事瞭如指掌,前后二表祁山六出老臣心惊泣鬼神”。
深秋时节,登上位处秦陇蜀三地要冲的祁山山脉,凌厉的寒风从耳边呼啸,似乎又将人带回历史中金戈铁马的岁月。宽阔的山川之间,一座高达数十米的孤峰拔地而起,矗立在眼前。沿着陡峭的台阶步步走去,一座的城门出现在视线之中,城门正中央匾额上的“祁山堡”三个字铁画银钩,两旁的对联更将诸葛亮一生功业概括得惟妙惟肖。
位于礼县的祁山堡
此处是祁山堡,曾经是蜀汉丞相诸葛亮北伐曹魏的营垒。顺着城门往里走去,在堡顶建有武侯祠,民间相传其始建于南北朝。进入祠内正殿,一座手执羽扇、端坐正视诸葛亮的塑像,好似当年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场景重现。
如今,在祁山堡翠绿葱郁的植被中,早已不见三国时期的战火纷飞,只留下山岭间无数的传说故事,和后人无尽的争论与好奇。想要翻越蜀魏之间隔绝着山高水险的秦岭,前有出奇制胜的子午道,后有道路近捷的傥骆道,诸葛亮的首次北伐,为何偏偏选择了祁山道?在出兵祁山首战失利后,为何会再次选择此处进攻曹魏?在蜀道研究学者的讲述中,封面新闻记者试图穿越历史的迷云,去窥见当时一代名相的心境。
水陆兼行
沿途物产丰富
在三国时期众多的传说与谋略中,“子午谷奇谋”自然不能不提,这也是三国史上最有争议性的话题之一。公元228年,就在蜀汉军团首次北伐前,大将魏延提出了一个大胆而富挑战性的作战计划——子午谷奇谋。计谋中,魏延先率领五千精兵从子午谷(今陕西省西安市)快速到达长安城下,一举拿下长安,再由诸葛亮率领大军从斜谷(今陕西省宝鸡市)赶到长安支援。
可诸葛亮一生用兵谨慎,认为此计过于凶险且难以成功,因此弃而不用,转而选择出兵祁山,朝着陇右地区稳扎稳打。可首次北伐,本一路势如破竹,却因错用马稷,留下“失街亭”的千古遗憾,最终也未能取得成功。于是,子午谷奇谋成了诸葛亮生平备受争议的决策之一。
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委员、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李勇先
倘若当初诸葛亮选择兵出子午谷,北伐的历史是否被改写呢?当然,历史不容假设。在中国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委员、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李勇先看来,“实际上,诸葛亮选择祁山道,是有其精心考虑的。”
位于天水镇的姜维雕像
登上天水镇庙坪村的山坡遥看铁堂峡,源于齐寿山的西汉水从峡中穿流而过。作为嘉陵江上游的重要支流,西汉水的存在,也许为诸葛亮选择祁山道增添了砝码。这条流经天水、礼县、西和、成县,到达陕西略阳白水镇的河流,最终注入嘉陵江。李勇先说,这条水道与诸葛亮出祁山的道路几乎完全一样,并且它流经的地区,完全就是蜀汉进攻陇西的路线。
从高处遥看铁堂峡
“祁山道一路水陆兼行,因有水上交通的便利,其最大的优势是可以进行水上运输。”而西汉水和嘉陵江在略阳汇合后,往南流向广元,与从甘南过来的白龙江合流,三源合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嘉陵江,这恰好又与金牛道相连接。“这样,蜀中的物资可以不必绕道汉中,从嘉陵江水路就可以直接运抵略阳,接济北伐。”
而在水运的优势之外,西汉水所流经的地域大多物产丰富,军队可以就地取食,解决部分军粮问题。据《水经注》引用诸葛亮《表》言:“祁山去沮县五百里,有民万户,瞩其丘墟,信为殷矣。”可见诸葛亮在第一次出祁山之前,亲自勘察了这条道路。
“从后勤补给来看,西汉水两岸开发较早,当时沿岸人烟辐辏、田亩相望,大军征战,可以得到充足的粮草补充。”李勇先这样说道。
道路回远
却更为平坦和宽阔
“从整个蜀道的系统里面来看,祁山道是在比较靠西又稍加偏远的一条道路。往往大家认为不太容易达到,又费事,所以容易忽视。”而在水道运输与沿途物资补给的优势之外,甘肃省古代文学学会常务理事、陇南师专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蒲向明将目光放到了祁山道本身,分析到了为何诸葛亮选择祁山道的原因。
甘肃省古代文学学会常务理事、陇南师专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蒲向明
“祁山道区别于蜀道系统中的其他线路的地方,主要在于其路线的行走几乎是开放的。”蒲向明说,在诸葛亮北伐可选择的其余四条蜀道中,几乎每条道路都有人工开凿的栈道。这些在悬崖峭壁的险要地方凿孔支架,铺上木板而建成的通道,不仅容易被废弃,且极其狭窄。可祁山道人工开凿的地方都比较少,且沿路基本上都是自然形成的作物。
再来,自然形成的道路更为平坦和宽阔,也更利于行军和物资运输。而开凿在悬崖上的栈道,过窄的地方连人带着行李走过都极为困难。“但蜀兵北伐的时候,是大部队行军,大量的人要走。专门运粮的部队要供应粮草,进攻的部队要带兵器,穿铠甲,还有马匹和车。在这种情况下,祁山道是他的最好的选择。古人也很聪明,跋山涉水下他有短道走,为什么不走?”
三国时期的行军铁锅
当然,诸葛亮一生谨慎,也是他选择祁山道的主要原因。蒲向明说道,兵出子午失败与成功各自参半,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因道路艰险,粮草的运输成为了很大的问题。
“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在《资治通鉴》的记载中,诸葛亮首次北伐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要“平取陇右”,控制陇右这块重要的战略要地,其中的“坦道”,指的就是祁山道。这也不难想象,为何魏延的“子午谷奇谋”不被诸葛亮所启用。兵出祁山,由西向东扫荡,虽路远迂回,却稳扎稳打,十分稳妥。
“诸葛亮正是充分利用了这些有利条件,第一次出兵祁山,就旗开得胜,进行得十分顺利,接连攻下天水、南安、安定三城,以致‘关中震响,朝野恐惧’,形势对蜀军十分有利。”李勇先说道。
只可惜这大好的局面,因错用马稷而失守街亭,丧失了全部有利形势,致首次无疾而终。三年后再出祁山,虽射杀张郃,却因粮草供应不济,罢兵而还……在“两出祁山”的过程中,诸葛亮有得亦有失,留下是非功过任由后人评说。
寻路蜀道·祁山道 海报设计 赵海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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