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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作者：村姑陈

《1》

去景德镇的时候，遇到过不少勤工俭学的学生。

在街上摆摊，卖自己做的瓷器。

还有替老师卖瓷器的。

租一个普通的摊位，铺上或厚或薄的垫布，摆上或高或低的架子，就可以卖货了。

货品的种类也是琳琅满目的。

有冰箱贴，有汤匙，有胸针，有发簪，有项链耳环手镯戒指，有杯盘碗盏瓶瓶罐罐.....

手工活的特征就是，只要你能想到的物件，灵巧的双手都可以做得出来。

是以，这些一边上学一边学以致用一边赚钱糊口的大学生们、毕业几年的手工艺人们，便凭自己的喜好与想象力，创作出了无数陶瓷的日常生活用品。

有一些真是挺有创意的。而另一些，则普普通通。

但近前一问，总是会吓一跳。

一只粉红色画了小猫的马克杯，要800大洋。

一只半个巴掌大的陶瓷蝴蝶胸针，要400大洋。

连一片用泥巴随便捏起来，烧成瓷便拿出来售卖的普通的冰箱贴，都要88大洋。

李麻花算了一下，这种捏泥巴的技术活，她向来熟练，一天能捏五百个，打个八折，还能赚35200大洋。

李女侠瞬间就心动了。

这生意太棒了，不用动脑子，还能玩泥巴，快乐与快活并存。

最重要的是，日进斗金。

《2》

曾经质疑过这些创意产品的价格。

不是名家，不是大师，不是金贵的材料，没有先进的造型创意，也不是什么大赛的获奖作品，为何卖这么贵？

卖货的手作者一脸鄙夷地解释：我这是手工的。

言下之意，手工就该特别值钱，手工的就要叫这个价。

看了看她的手，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跟我一样，五个手指头参差不齐，怎么这样正常的一双手，做出来的东西就要那样贵呢？

其实，凡事都是相对的。

手工的作品自然是要比机器的作品价格高，这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市场规则。

手工更加精巧，更有灵气，更富收藏价值。

机器成品更实用，更统一，更规范。

跟机器相比，手工作品价格高一些，无可厚非。

但，总不能因为仅仅只是“手工”出品，就可以叫出天价来吧。

如果只因为是“手工制品”，就要卖个高价格，那这般的定价策略，真真是草率了一些，也过于狂妄了。

这种思潮，于整个景德镇瓷器大市场而言，其实并非好事。

这般的虚高与哄抬，会让所有手作者自视甚高，满足在这虚无的声名中，忘记了前进的方向。

想起了给我们制作柴烧十二花神杯的柴烧技艺传承人，普通人的手工都这样值钱，传承人的手工，更应该叫个天价出来。

十二花神杯的价格，看来是过于便宜了。

《3》

后来，又实打实地接触了好几位销售创意瓷器的年轻人。

发现他们的定价逻辑都是一样的，我是手工，手工就应该贵。

那你用的材料很普通啊。村姑陈禁不住问。

扭头不理我了。

那只蝴蝶胸针，真的是画得很粗糙，翅膀还捏得不对称。就一团泥巴加了四颗假珍珠，就要卖400大洋。

估算了一下，成本不到30块钱。

不知道这定价的底气从何而来。

不过，销售创意瓷器的摊主们，都悠闲着，反正摊摆在那里，总会有人来问，10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买单，就是赚。

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是以，当下的景德镇，创意瓷器的风正在甚嚣尘上。

人人都敢捏几片泥巴，烧个小牌子，挂个银链子，卖上500大洋。

奈何游客们就吃这一套，看了这从来没见过的创意瓷器，颜色鲜艳，造型古怪，喜欢得不得了，价都不砍就挂脖子上了。

据说景德镇去年国庆接待了800多万游客。

难怪创意陶瓷们，价格硬杠着不肯降。

僧多了，粥自然就贵了。

《4》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一款产品的定价，应该是有根据的。

这个根据就是成本。

比如，一只盖碗的定价，最初的基础就是这款盖碗的成本：用的泥料钱，拉坯的钱，利坯的钱，上釉的钱，画师的钱，烧窑的钱。

这些都是基础成本。

在基础成本算出来之后，再叠加品牌的价值，叠加产品的稀缺性，再叠加制作者本身的身份价值。

在基础成本之上，如果是大窑口，那自有品牌价值赋之于上，价格自然更高一些；如果是工艺美术大师或者传承人的作品，创作者的身价也会加到价格里去，最终零售价也会略微上浮。

但一个普通的技师，一个普通的工匠，一个普通的学生，何德何能，可以自行为自己赋予品牌价值与身份价值，从而把一只粗糙的创意马克杯卖出800大洋的天价来？

想来还是自视甚高的缘故了。

以为会画几笔，就是名家是大师了。

殊不知，真正的大师，真正的名家，真正的杰出艺术家，都是很低调的，很谦逊的，很内敛的。

沽名钓誉者才会四处巡讲，学术派通常关起门来精研学问。

如我们约过的几位大师，画作在国际上屡获大奖的，人家用闲时画一只两只盖碗，价格也只是普通的价格。

谦虚地说只是业作时间随便画几笔，不用给太多费用。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君子只怕别人觉得自己欺负了他，小人则常常觉得自己吃了亏被人占了大便宜。

《5》

如果只因为是手工，就可以卖出远超成本的价格来，那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会涨成天价。

手工自然值得推祟，手工也自然更值得传承。

但，手工与手工之间，也应该分出高下来。

好的手工与不好的手工，优秀的手工与平庸的手工，它们应该有边界。

这个分界线，就是价格。

精致的手工就应该贵一些，而普通的手工就只值普通的价格。

万不可一刀切，只要是手工就定个高价。

创意瓷器价格的虚高，只会伤害了整个景德镇制瓷业，拉低了消费者心目中景德镇陶瓷的美好印象。

从而把消费者，逼到机器制瓷那一边去。

相比800大洋一只的粗糙马克杯，10块钱一只的电脑贴花杯子，一天换一只，可以奢侈两个多月呢。

我们拥护手工，我们呼吁保持手工，但也请“手工”们，拥有提高的勇气与改变的决心。

以及，日益精进的技术要求。

优质的手工确实值得市场的推广与认可，平庸的手工，请跟电脑贴花一个价。

有时候，那粗劣的手工，还不如贴花精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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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茶事村姑陈，专栏写手，茶行业原创新媒体“小陈茶事”主笔，已出版白茶专著《白茶品鉴手记》，2016年-2020年已经累计撰写超过4000多篇原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