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盛夏,南京城外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息。7月13日正午,随着一声巨响,湘军用炸药轰开了太平天国首都天京的城墙。曾国荃率领的吉字营率先冲入城内,持续13年的太平天国运动就此走向终结。
然而,战火刚熄,尚未论功行赏,曾国藩却急不可待地奏请朝廷,要求解散湘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曾国藩在太平天国刚刚覆灭之际,就迫不及待地要解散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湘军?这位深谙权谋的晚清重臣,究竟在顾虑什么?
上图_ 举着旗帜列队的湘军士兵 甘肃
湘军的诞生,并非朝廷的主动选择,而是清廷在面临灭顶之灾时的权宜之计。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军攻陷南京,改名“天京”,声势浩大。绿营、八旗数度迎战皆遭重创,朝廷被迫启用地方团练,放权于地方士绅,以图自救。正是在此背景下,时任礼部侍郎、正在湖南湘乡丁忧在家的曾国藩被召集组建军队,从地方乡勇中逐步发展出湘军这一新型军事力量。
湘军初建,曾国藩采取“将领招募制”,由将带兵,兵随将走。这种制度固然增强了战斗力和凝聚力,但也使得士兵只效忠于直接上级,而非国家。这种自上而下、以私人纽带为核心的建军方式,使湘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同时,也为中央集权埋下了巨大隐患。
湘军的强大引起了朝廷的警觉。太平天国战争中,曾国藩拥有军权、财权、人事权,在两江总督任内几乎成为江南实际上的“土皇帝”。特别是在湘军攻占天京后,军中士气高涨、战功赫赫,倘若曾国藩有二心,局势将不堪设想。
早在1854年,湘军攻克武昌,清廷一度欲授予曾国藩湖北巡抚之职。但有人上疏直言:
“曾国藩以侍郎在籍,一呼而众万,应者如云,是匹夫拥众,非国之福。”
这番话击中要害,使得曾国藩差点仕途止步。正是这次教训,使得曾国藩深知功高震主的危险。他深读《资治通鉴》,了解韩信、岳飞、李光弼之流的最终命运,也洞察武将尾大不掉、兵强将大的政治危机。
因此,天京城破之后,曾国藩第一时间上奏清廷,提出解散湘军。他很清楚,一支只听命于他的军队,在战后无敌可征的局势下,留存越久,危机越深。主动交出兵权,是保全自身的最佳途径。
除了清廷的疑虑,湘军本身的结构也注定其难以长久维持。湘军虽战斗力强,但其组织形式十分特殊:将兵关系紧密,兵勇效忠于将领,且“兵为将有”,将死军散。这样的制度在战争时期能提升作战意志,但在和平时期却容易引发人事纷争。
1867年,霆字营名将鲍超病重归乡,曾国藩欲任命老部下娄云庆接替。但霆字营官兵拒不接受,理由不过是“离营太久,不认此人”。曾国藩没有强行执行命令,而是直接下令解散霆字营,让娄云庆从头组建。这种人事模式固然体现了兵将之间的忠诚关系,却也使得军队缺乏系统性和纪律性。
湘军在战争中能迅速成军,靠的是血缘、地缘、师承与朋友关系的纽带。但这种“人情军队”无法维系在制度的统一之下,随着战争持续时间拉长,内部腐化、士气下滑等问题也随之而来。若不及时解散,这支军队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分裂和失控。
湘军的崛起伴随着湖南家乡的沉重代价。十三年血战,湖南无数家庭失去亲人。
士兵们原希望凭战功晋升、封赏、衣锦还乡,但现实远比理想残酷。军饷拖欠、补给不足,使得部队靠劫掠维生。尤其在战争接近尾声时,许多湘军将士清楚未来无着,便将战后的天京视作最后的“提款机”。
于是,天京陷落后的屠杀惨剧便难以避免。老弱妇孺惨遭杀戮,街头尸横遍地。曾国藩明知此情,仍选择默认,甚至默许兄弟曾国荃的吉字营在城中肆意掠夺。这场惨案令“曾屠户”、“曾剃头”的骂名流传至今。
从一支为国家而战的义军,到战后掳掠成风的军阀化部队,湘军也难逃命运的扭曲。
湘军的制度,孕育出诸如李鸿章这样的独立势力。李鸿章曾随曾国藩剿匪,后于上海抗击太平军,逐步形成自己的部队体系,最终发展出晚清第二大军事集团——淮军。相比湘军,淮军更注重组织化和近代化,采用西式武器,接受西方军事训练,体现了曾国藩军事思想的进化方向。
淮军的崛起对曾国藩而言,是制衡湘军的有力工具,也是其脱身的关键保障。曾国藩并未全力打压淮军,反而在其成长过程中给予隐性支持。
熟读史书的曾国藩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他清楚地看到,随着太平天国的覆灭,湘军的存在价值正在消失,而它带来的政治风险却在不断增加。解散湘军,既是对朝廷的示忠,也是保全自身的明智之举。
值得注意的是,曾国藩并非简单粗暴地解散全部湘军。他保留了部分精锐,将其改编为经制兵,其余部队则分批遣散。这种渐进式的做法,既避免了军队哗变,也为自己的政治安全留有余地。
历史证明曾国藩的判断是正确的。在他主动解散湘军后,清廷确实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荣誉和地位。这位湘军统帅最终得以善终,而他的政治智慧也为后世所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