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安区庵埠镇刘陇醒狮队在祠堂前空地练习。
潮安区龙湖镇鹳巢新成立的少年英歌队在祠堂前练习。
七夕之夜,潮州市潮安区鹳巢乡举办的小灯首民俗活动中,村里新组建的少年英歌队在经过半年苦练后首次在乡亲面前亮相,一时惊艳全场。为了准备这场文化巡游,村里近200名青少年在这个暑假加紧训练,用汗水与坚持编织他们的非遗梦。
每逢假期,这样的训练场景会遍布潮州乡村的祠堂前。潮州大锣鼓的喜庆悠扬、英歌舞的豪爽怒吼、舞龙舞狮的紧凑鼓点……不同的背景音乐打破村庄的静谧,奏响少年的昂扬向上与潮州非遗的强大魅力。
文/图:南方日报记者 陈柔燕
够热爱肯坚持就能参加
在祠堂这座没有围墙的传承学院里,只要热爱和坚持,每个孩子就都能参加到这场“永不落幕”的训练班中。
“为了练司鼓,暑假我哪儿都没去,通知练习就来。”12岁的李佳逸是鹳巢大锣鼓队的一员,学习司鼓一年来没有请过一次假,原因特别简单:“反正就是热爱,不能请假!”
“只要孩子喜欢家长支持,都能来。”鹳巢大锣鼓队总负责人李仰龙介绍,村里的大锣鼓队从2022年就开始全面招收青少年,如今这支队伍已有100多人,平常由村老艺人授课。
为迎合当下孩子们的喜好,今年3月,鹳巢传统文化促进会会长李静明牵头成立本村的少年英歌队,并请来潮阳金浦青年英歌队的老师进行指导。这支队伍在半年的训练后逐渐成形,还朝着登上潮州青龙庙会的目标前进。
祠堂有姓氏之分,但参加训练的孩子却可以来自四面八方。“只要他们想来,姓什么都没有关系。”潮安区庵埠镇刘陇醒狮队管理员刘永生的队伍里就有三成孩子不姓刘,而是从附近乡村跑来学习的。
黄锐泓和曾梓佳这对专门跳梅花桩的拍档是队伍里的动作担当。2022年,为了学习跳梅花桩这一高难度动作,两人在教练的引荐下前往汕头浮西龙狮团学习。“那边教练晚上才有空,我们只能连夜来回,骑摩托车再换轮渡,在路上的时间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在这段跨市学艺的过程中,黄锐泓还落下了脚伤,“当时扭到脚还不大在意,第二天才发现骨折了,目前只能练基础动作。”
在那年春节的刘陇村民俗活动中,黄锐泓和曾梓佳“盘算”已久的跳梅花桩节目未能如愿登场。但他俩仍合计着,等小伙伴的脚伤好了之后,还要练起这套很酷的动作。
集中展现乡村凝聚力
参训少年用自己的专注和汗水为古老的非遗技艺注入生命力,全村上下则力所能及地为他们“保驾护航”。
从一支队伍就得以窥见一个村的精气神。
2013年,刘陇村收到了海外侨胞送来的两只舞狮狮头,这支连接两地乡亲情谊的醒狮队伍得以成立。“侨胞们在海外看到舞狮表演时勾起思乡之情,也想让家里的孩子跳起来。”1996年出生的刘佳欣是队里的第一批学员,如今在队伍里任教练兼管理员。在他看来,这支队伍饱含着海外乡亲的热切期待,也激励着村民们团结向上。
“队伍成立后每逢过年村里都热热闹闹的,不仅增添了喜气,也深深鼓舞着刘陇村的所有人。”刘佳欣介绍,醒狮队连续两年受邀到潮州青龙庙会上表演,在强化训练期间有时需练到深夜。对此,村民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而是笑笑说:“我们已经习惯听着鼓声睡觉了。”
“做这件事情大家都不会想要什么回报,只想把每年的民俗活动办好,齐心协力把这个大家庭凝聚起来。”鹳巢传统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会长李钊介绍,鹳巢乡每年的民俗活动由8个社轮值举办,以前没有统一表演队伍时,由每个社自行出节目,因此出现了效果良莠不齐和攀比的情况。“现在,无论哪个社举办,这支精心训练的锣鼓队和英歌队一出场,大家都无比自豪。”李钊说。
精气神起来了,干劲也更足。对于农村来说,长期维持这样一个完全免费的非遗训练班,还需要解决人力、物力、场地等现实问题。“日常的训练和每年需要更换的服装道具,一年需要几十万。”李仰龙介绍,鹳巢乡这笔花费均由村民自发捐赠,数十名管理人员则都是义务参与。而刘陇村则采取了华侨、村委、老人组都出一点,同时组织成年队员接商演的方式解决资金问题。
■专家观点
潮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吴志敏:
民间“活态传承”+官方政策支持
形成互补性非遗保护
2025年潮州青龙庙会上,潮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吴志敏对巡游活动进行全程解说。“队伍中约70%的青少年来自乡村自发性组织。这些方阵是一道充满生命力的风景线,展现出传统民俗在当代传承中的独特张力。”在吴志敏看来,这类队伍通过“宗族祠堂·乡村广场”模式进行日常训练,保留着最原生态的表演形态,在强化社区凝聚力和保持创新力方面都表现突出,形成独特的文化生态。
正是这样的文化生态,使得官方教育在“实践场景”上的空白得以填补。但是仅依靠民间自发的力量,这类队伍同时也存在传承链脆弱、资源获取局限、创新边界模糊的缺点。也就是说,青少年有可能因学业等因素放弃传承,导致技艺失传,资金依赖社区集资或乡亲捐赠,难以支撑规模化发展,部分组织专注训练“网红打卡动作”而导致文化内涵丧失。
对此,吴志敏建议,可以通过民间自发组织与官方支持形成“双轮驱动”,即官方提供政策保障及人才资金支持,民间承担“活态传承”的实践功能,形成互补性的非遗保护。具体而言,官方推动高校培养理论人才,加强对非遗技艺人才的培养保护,通过各种平台打造不同类别稳定的人才队伍。民间则可通过庙会巡游提供实践舞台,共同构建起“学术研究—技艺传承—公众参与”的完整生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