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晚上10点，贵阳市中华中路上的龙港百盛商场在运营22年后，熄灭了最后一盏灯。这场静默的告别，是一个城市地标的落幕，也折射出传统“门面经济”面临的转型压力，让无数人在追忆中感叹时光飞逝、消费变迁。

艾格前店长浪儿还记得门店巅峰时期，“过节忙到脚不沾地，一个月销售30万到50万轻轻松松。”

社交平台的评论区，更留下了无数网友的消费记忆。网友@darum说，“2004年在贵大上学的时候，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周末坐公交车来贵阳市区闲逛。百盛在学生的眼中，真的是又贵又高级的存在。那时喷水池一带真热闹，人潮汹涌，夜市经济繁荣，平安夜那天人都挤不进去。时光变迁，一代人的美好回忆。”

网友@Rui则想起，以前和妈妈逛街，“从市西路开始，逛出来就去星力百货，然后国晨，一路到大十字鲜花百盛，最后喷水池龙港百盛，很多个平凡的周末就在这些商场里度过。”

那些在市西路与嬢嬢砍价、在女人大世界淘宝的乐趣，构成了贵阳市民不可复制的时代记忆，留言中也藏着“有朝一日，重写续篇”的期待。

然而，市民的怀念无法抵消现实的经营压力。传统百货的闭店潮并非贵阳独有，上海太平洋百货、深圳横岗天虹商场等老牌商场相继谢幕。此前一个月，百盛集团在内地的首家门店——北京复兴门百盛也宣布了关闭计划。财报数据显示，该集团近年面临持续的盈利挑战。

超市业态同样“压力山大”。根据2025年上半年财报，永辉超市营收同比下降20.73%，净亏损扩大，期内闭店227家；联华超市营收亦下降11.98%，关闭低效门店121家。

这一连串调整背后，是行业的整体性转向：2024年，全国百货店零售额同比下降了2.4%，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增长形成反差。

曾经引领风尚的百货与商超，为何陷入困境？龙港百盛店总经理王丽春的观察切中要害：“现在的顾客，不是纯粹来买几件衣服，他需要喝点东西、坐着吃吃饭，需要一个交朋友的空间。纯粹的百货没有场景，打动不了顾客。”

当消费目标从“购买商品”转向“度过一段时光”，传统以柜台销售为主的封闭模式便吸引力渐失。与此同时，网络购物重塑了“人找货”的逻辑。

消费结构的变化更为根本。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近年来服务消费增速持续快于商品消费。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宏观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石英华指出，我国消费结构逐步转向商品与服务并重，服务消费潜力巨大。这意味着，当日常购物可在线上一站式解决，人们前往实体场所的核心动机，便更多转向寻求线上难以复制的体验与社交价值。

因此，龙港百盛的闭店，不应简单视为实体商业的终结，而是一种旧商业模式的退场。那种主要作为商品陈列与交易通道的“门面”，其独立生存空间正在收窄。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依绍华认为，传统百货改造势在必行，关键在如何改，核心是从“售卖商品”转向“售卖商品和服务”。

线下空间的价值重构，或许就在于超越单一“卖货”，重新定义自身提供的独特价值，朝融合消费、体验与社交的“城市生活节点”进化。

这条转型之路虽不易，但业内的探索已显现出清晰趋势。

首先，是空间的重新定位，即从“卖商品”转向“卖体验”“卖生活方式”。成功的商业体正转变为策展型、主题化的复合空间。如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引入“和平菓局”主题街区，通过复现老北京生活场景，吸引了大量游客；许多购物中心则通过举办艺术展、主题市集等活动，将消费自然融入休闲社交之中。未来的商场将更注重内容策划与空间叙事，强化其公共文化体验属性。

其次，是借助数字化实现深度融合。国研新经济研究院创始院长朱克力指出，老牌百货需拥抱数字化转型，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精准洞察需求，实现个性化服务。例如，一些百货通过数据中台能力，指导门店优化货架品类结构，以提升销量与周转率。

一些商超的实践也表明，通过对会员数据的深度运营，能更精准地理解需求，提供个性化服务，从而构建起可持续的顾客社群关系，将一次性的交易关系，转变为长期、有温度的社群连接。

最后，是与城市及社区深度共生。工业和信息化部信息通信经济专家委员会委员盘和林分析，增长型企业主要沿两条路径转型：一是向“卖体验”转型，配套餐饮娱乐设施；二是通过互联网平台拓展线上渠道，深耕本地O2O。

未来的实体商业，应该主动摒弃单纯“二房东”思维，积极成为本地文化的展示窗口和社区活力的营造者——无论是围绕地方文化IP打造特色主题，还是为社区活动提供支持性场地。当一家商场能成功融入并诠释本地文化特色时，便构筑起了区别于标准化连锁商业的独特吸引力。

龙港百盛的闭店，是实体商业演进中的一个节点，既映照出传统模式的挑战，也彰显了转型的必要。未来的实体商业形态必将更加多元，既有提供一站式体验的大型综合体，也会有聚焦需求的专业商店和深入社区的便民服务点。这种多元化发展，正是市场不断适应消费者真实需求的过程。

实体商业的调整仍在继续，其核心始终在于如何更有效地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日益增长且日趋丰富的向往。门面经济的新生，正源于此。

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金妮

编辑 曾书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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