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建灵魂建筑，Thomas Heatherwick的回答如何？
从2010年上海世博会英国馆的一鸣惊人，到如今成为建筑行业极富创意的领军人物，Thomas Heatherwick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2024年1月17日，Heatherwick迄今最全面的回顾展《构建灵魂建筑》展览在上海复星艺术中心正式拉开帷幕。
作为复星艺术中心建筑的设计者，Thomas Heatherwick希望借由这次展览纪念上海这座与其职业生涯紧密相连的城市。展览通过六大主题呈现工作室遍及全球的30余个标志性项目和设计脉络，聚焦材料、创意、绿色和建筑的人性化思考。通过DECO的镜头与深度对话，我们试图解读这些新奇想法背后的驱动力，以及它们究竟如何落地？也试图探究面对持续不断的争议，Heatherwick的下一步又是什么？
他是英国最富创意的建筑师之一，在过去二十余年的实践中以其作品的独特性、创造力与人性化而闻名。1970年出生的Heatherwick在1994年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如今已发展成为拥有240多位创意人士的团队。从城市规划、建筑空间到产品和概念设计，工作室颠覆传统思维，专注于创造富有情感吸引力的场所和物品，并尽可能减小对环境的负面影响，旨在为不同的问题提供全新的解决方案。他的全新著作《人性化》也于2023年年底出版，呼吁让人类情感重回设计的核心。
展览六大主题分别为共襄盛举、互联互通、体验雕塑感空间、身处都市，感受自然、将回忆带入未来、玩耍与使用，串联起工作室三十年来的设计实践。
从上午10点到晚上8点，复星艺术中心的金色帘幕每隔两小时会进行一次转动。街道上、建筑内的人，在不同的距离和尺度上都能经历10分钟的奇妙体验，这是建筑带来的惊奇、有趣和浪漫。“建筑能让人振奋，但同时也可能使我们感到麻木、疏远和悲伤。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就建筑所带来的感受展开一场讨论，并去探索我们如何才能创造一个更加快乐、迷人与人性化的世界。”艺术中心的设计师——Thomas Heatherwick说道。
2016年竣工的复星艺术中心是外滩的地标之一，被誉为会跳舞的房子。幕帘的灵感来自于中国古代的冠冕和西方的竖琴。
观展从一场有趣的“模型之旅”开始。3D打印的女皇树冠、Airo电动汽车模型、弯曲的金属丝、黏土捏制的体块……可以想见，曾经在曼彻斯特理工学习三维设计的Heatherwick是不折不扣的材料迷。他不仅对技术着迷，也对沟通报以热情，更重要的是他对实际制造和采用新的方式使用材料的执着和信念。
位于伦敦的Heatherwick工作室内拥有一家完善的木材和金属工坊以及3D打印机，几乎可以为其制作的每一个设计创建原型。
身为伦敦人的Heatherwick温和而谦逊，卷发和针织大衣让他有一种古典画家的气质，但毫无疑问，他的设计充满了未来主义的气息，让人联想到Buckminster Fuller和英国电讯派Archigram的新技术革命。建筑模型、草图、家具设计、互动展品……六大主题所呈现的30余个标志性项目简单，易懂，没有高高在上的学术腔，就像设计师本人所希望的，孩子们也能看懂并乐在其中。
展览涵盖了工作室遍及全球各地的共30余个标志性项目，并着重呈现了工作室在中国的多个项目。
这种既直观又细节的做法使我们能够一窥那些奇思妙想的诞生和打磨过程，以及工作室是如何在每一个小部分倾注“灵魂”，从而创造一个能够激发情感的巨大空间。正如“coming together”这一主题所要传递的信息：精心构思的细节聚合成一个强大有力的整体，这是设计的迷人之处；而当人们对设计有所感知，公众更多地参与其中，便有了社会层面上更为宽泛的“共襄盛举”。
从浇筑模版到节点设计，丰富的细节和模型演变让设计过程的展示变得直观和形象。
现代设计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早已超越了功能诉求本身，绿色可持续、弱势群体关怀、情绪价值……更人文主义的议题不断摆在面前。“建筑空间构成我们生活的背景，公众却没有参与其中，他们感到无能为力，这是一件令人惭愧的事情。”通过设计连接人、连接自然、连接社会需要迫在眉睫的解决方案。显然，Heatherwick早已经着手回答。
“coming together” 既是对工作方法的概括，也阐明了工作室以人的情感和体验为核心的设计理念。
上海的天安千树项目已经持续了十年，还在继续，Heatherwick上海办公室亦坐落于此，尝试对公众开放，以促成更多对话。
“我认为他很聪明，希望自己能有他的一些基因。”英国现代家居和生活方式的奠基者之一Terence Conran爵士，同时也是Heatherwick的导师如此评价他。不可否认的是，Heatherwick的构思总是充满惊喜和“这样的设计我怎么没想到”式的震惊四座。他的职业生涯发展得如此迅速，还要从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英国馆说起。
三层展厅入口处占据整面墙的手绘草图。
“种子圣殿”在半年时间里迎接了超过800万人的参观，并赢得了国家馆设计金奖。如同一颗轻盈的蒲公英，约25万颗种子被安放在6万根细长的亚克力杆末端，这些“触须”不仅勾起了参观者的好奇心，也将“绿色”埋进了人们的心里。“它是世界上游客拜访最多的‘英国景点’，但它并不在英国。它让我有机会从一个更平衡的角度来思考城市和建筑。”
设计通过种子来发掘和利用大自然的力量，诠释“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主题。世博会结束后，种子不仅提供给两国的相关植物研究机构，也用于公众拍卖，筹款所得用于慈善事业。
同样在2010年，工作室赢得了BFC外滩金融中心42万平方米的规划项目，联合Foster + Partners共同设计。2016年竣工的复星艺术中心成为外滩一线的新地标。这幢会跳舞的房子拥有三层金色幕帘，每日随音乐声定时开启流转。表皮设计的灵感来源于中国传统服饰中的流苏装饰，同时从中国传统山水画中提取意境，营造出山峦叠嶂之感。“能够在上海，而且是在我们设计的建筑中开展，就像我们与这座城市之间自然而然迈出的下一步。展览是一个开始，试图打开对话。”
上海是Heatherwick享誉全球的开始，也是他不断试炼的安心之所。天安千树的树状骨骼打磨了十年，随后在纽约55码头演变并支撑起了漂浮岛公园。已于去年秋季开幕的西岸漩心以“飘带”般的楼梯设计与结构形式引人注目，相似的设计元素在日本的麻布台山综合体中蜿蜒起伏。
工作室在设计中注重人性化的尺度和自然的融入，将情感作为首要考虑的部分。从左至右分别为上海的天安千树、纽约码头的小小岛和东京的麻布台综合体。
两年前，Heatherwick在上海开设了伦敦之外的首家工作室。在提到自己的作品时，Heatherwick很少说“我”，而是经常说“工作室”，他那异想天开的想象力和打破认知模式的雄心壮志，在240多人的齐心协力下得以实现。“建筑作为一门艺术，创新是它的必要工作，当然还必须服务于人。”真正激励他的是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设计会带来什么感受？一个“高情商”的建筑世界是什么样的？
从本质上看，Heatherwick所做的事情和多数设计师不同，尽管他对形式和材料充满想象，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设计美本身。世博会之后，他从一名设计小品和单体建筑的建筑师走向更大的体量和规模，南洋理工学院的“米其林人”、谷歌山景城的“玻璃帐篷”、 纽约Vessel天梯的“楼梯阵”……很多时候，他的想法被认为是不切实际或是天真的，但有趣的是，Heatherwick总是能够吸引到同样大胆和富有远见的客户为他的疯狂买单。“我只是试着用逻辑来谈论以人为本的设计。事实上，我觉得这是很多人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从上海到全球，工作室的项目规模日渐扩大，通过设计激活城市生活成为实践的主要方向。
造价昂贵，安全隐患，维护艰难……面对诸多争议，Heatherwick并不十分在意。“迷茫？我有机会去帮助周围的世界变得更加人性化，谁会反对呢？建筑行业有时候非常势利，同时又很保守，我们必须不断前进，努力把事情做得更好。”工作室的设计涵盖了建筑、交通工具乃至家具、圣诞贺卡等不同尺度的项目，但Heatherwick始终坚信创造性的想法才是推动社会的力量。
三楼展厅的“玩耍与使用”主题呈现了工作室最负盛名的Spun陀螺椅和伸缩家具，以及持续了17年的圣诞贺卡创意制作。
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不同形式的智慧和创造力，公众对建筑的感知与感受是很直观和强烈的，并不像行业从业者所认为的那样无知。“工作室一直在资助一些研究，虽然还只是处在早期阶段。我们让一家民意调查公司在英国各地对2000人发起了有关建筑和房屋的询问。74%的人表示建筑会影响自己的心理健康。”
从伦敦新版双层巴士到能够吸收与净化其他废气的Airo概念汽车，从2012伦敦奥运会的火炬塔到铝塑挤压雕塑椅，设计的核心亦在提供更多的情绪互动。
30年前，我们不曾谈论心理健康，现在它们席卷而来。“这就像现代主义，这种风格趋势影响了舞蹈、音乐、诗歌，直至建筑。我知道，心理健康是一种更为审慎的趋势。”研究设计决策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变得势在必行，而听见公众的声音更是首当其冲。这也是Heatherwick新近完成的《人性化（HUMANISE）》一书想要实现的对话和沟通。
“一个好的领导者会倾听，除非你进行更公开的对话，否则什么都不会发生。在建筑设计的世界里，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境，因为公众并未参与其中。”有趣的插图、易懂的文字，Heatherwick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感受。就像在展览的最后，几乎占据一整个房间的滚轴式留言薄便是为他们准备的。
展览最后的对话屋，工作室希望能收集更多观众的想法。
Q&A
以本次展览为契机，DECO和Thomas Heatherwick就“建筑的情商”和“设计的人性化”展开以下对话。
"在30年的设计实践中，工作室如何'构建灵魂建筑'？你们设计过很多独一无二的项目，又有哪些方法论？"
“我一直对公共性充满热情，并努力在项目中与人建立联系和互动。16年前当我们赢得英国馆的设计时，并不被看好。如何在高温天气和近250个展馆中吸引到观众，打破固有认知里一定会有的女王、福尔摩斯、大笨钟？我想建筑不只是输出，更在于接收，它所蕴含的情感功能以及给公众带来的感受至关重要。我认为这是一个心态上的问题，我想真正做到尊重他人，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设计带来的感受。当我们打破认真模式时，身在其中的人们也会敞开心扉，打开他们的创造力。”
"《人性化》也受到了诸多争议，你在这本书里最想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这本书是一个开始，如果以攀登珠峰为例，我们可能才刚到大本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事实上，在建筑行业，我们需要更多的公众参与进来，让他们有信心说出自己的感受和要求，所以我很高兴人们能就我的书展开讨论，甚至是批评，也很欢迎他们加入Humanise.org活动，发出自己的声音。在某些方面，公众比人们想象的更有创造力，思想更开放。展览和新书都是一个机会，让我尝试去构建将情感视为功能的不同方式，希望在下一个30年可以连接更多的人。”
"在你看来，城市和建筑的人性化提升需要经历一个怎样的转变过程？"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吃素食、吃寿司都会被认为是个怪胎，如果你穿着BIRKENSTOCK勃肯鞋，会被认为太疯狂。但40年过去，它们成为了主流，人们接受了很多惊喜，那些被认为不可改变的东西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食物到快时尚，从种族平等到女权运动。一样的，我们希望在城市和建筑中有更多的情感和营养价值，这样的转变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城市化进程加快，到2050年，将有70%的人口生活在城市里。空荡荡的城市街道会让人害怕，充满危险，设计需要充满活力的城市生活。从关注‘green premium’ 到关注‘human premium’，就像Jane Jacob在书里所描绘的公共生活，如同爱情故事，令人欢心谷舞。”
Thomas Heatherwick担心的是设计倒退到一个非常保守的时代，人们忘记了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初衷。与公众对话，是他目前最渴望的事情，灵魂建筑的实现需要你我的双向奔赴。
展览名称：
《赫斯维克工作室：构建灵魂建筑》
展览时间：
2024年1月17日至3月14日
（2024.1.16开幕）
展览地点：
上海复星艺术中心
看完本篇，你对Thomas Heatherwick的了解增加了多少？他的哪些作品让你印象深刻？欢迎下方留言和我们分享你的想法，DECO将选出十位精彩留言送出《赫斯维克工作室：构建灵魂建筑》展览门票一张。
摄影 | 朱迪 造型 | 吴量 摄影助理 | 耀斌
文 | Since 编辑 | 李烨
设计 | Vicky 新媒体编辑 | 思琪 助理 | 汪天澜
部分图片提供：复星艺术中心、赫斯维克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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