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过“身不由己”吗?从小到大,你的生活中是否充满了“被自愿”?上学时被自愿补课,临毕业被自愿实习,工作后被自愿加班,有假期被自愿调休……但与此同时,生活中又似乎充满了选择,从早上吃什么到学校考哪个,从职业规划到选择伴侣,我们丰富的选择和身不由己的遭遇形成了滑稽的对比,我们看似是自由的人,但实际上又好像一刻也不曾得到自由,看似有很多选择,但一切又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多少人因此产生了虚无感,开始怀疑生活的意义?又有多少人因此陷入了痛苦的内耗?
如果有,那恭喜你,你和年轻时的萨特一样,已经站在了顿悟的边缘。在堪破虚无主义的迷雾后,萨特用自己的笔和思想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他是杰出的作家,是共产主义的忠实拥趸,是坚定的反帝国主义反殖民战士。他拒绝了诺贝尔文学奖,却接受周总理的邀约访问中国,他的争议和他的成就一样多。今天,就让我们来了解一下让·保罗·萨特的故事。
“人是绝对自由的”
1905年的6月21日,让·保罗·萨特出生于法国巴黎,他阿玛是个海军军官。那会的法国海军,打仗不行,但在各个海外殖民地里敲骨吸髓却非常厉害,真可谓是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肚里剐脂油,天天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因此萨特的家境非常优渥,是正儿八经的老巴黎正白旗。
兴许是经常在殖民地“积德行善”的缘故,萨特的父亲特别短命,在萨特一岁三个月时,他阿玛就噶了。萨特对他的父亲并无好感,他在《词语》一书中说,“生孩子谁都会,合理地教养孩子那是另一回事了。我的父亲要是活着,他会用全力来压迫我,不把我压垮决不会罢休。幸亏他短命早死了。”
父亲死后,萨特的母亲带着萨特回到了乡下老家,一般来说,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那下一步就是从罗马贵族变成骡马跪族了。但萨特家境实在殷实,愣是抗住了命运的摧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金钱不能带来幸福,但是能抵挡不幸”。
在乡下,萨特受身为法语教师的外祖父的影响,成了个知识分子,他想当个作家,但萨特的外祖父却认为当作家容易吃不上饭。为了不让自己的外孙将来沦为homeless,萨特的外祖父给他指了条路,要不你考个文凭去大学当老师吧!法国人的性格总是喜欢折中的,你让萨特放弃写作,他肯定不肯,但你让他找个和写作相关的工作,不要全职写作,诶,那萨特就会欣然接受了。于是,萨特暂时转行,从文艺青年变成了做题家,于1924年考入了巴黎师范学院,在这里认识了波伏娃。之后萨特接触到了现象学,并为之深深着迷,1933年,为了学习现象学,萨特来到柏林留学,自此,萨特的哲学思想才初步诞生,他完成了必要的知识积累,并开始进行“有价值的创作”。
在柏林,萨特写了《论自我的超越》、《想象》、《心理》等著作,1938年,萨特又创作了《恶心》一书,这本书让他名声大噪,一度被称为“法国的卡夫卡”。
萨特还认为,人是其存在先于本质的,人的一切不是预先规范好的,而是在后天形成的。一把剪刀或是锤子,在被铸造出来之前,它的作用就被确定下来了,因此剪刀和锤子是“本质先于存在”,但人不是,后天的经历和体验决定了人的位置,但在这经历这些事之前,人是没有定位的,所以人“存在先于本质”。
这一时期的萨特,在哲学上只关注个人意识和纯粹个人,把人的主观意识看作是一切的根本,对社会和集体没那么关心。此时萨特只是把哲学当作他写作的辅助工具,因此他的作品晦涩难懂,虽然好评如潮,流传度却很低。如果这样一直下去,那萨特最后恐怕只能成为个颇有才学的冷门作家,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成就,但命运很快就会让萨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偶然性”。
“在黑暗的时代不反抗,就意味着同谋。”
1939年,德国闪击波兰,英法发动总动员,在当年的九月三号向德国宣战,萨特也应征入伍,成了一名气象兵,每天的工作就是放放气球,非常清闲,照理说这样一支不用接触敌人的非战斗部队是非常安全的,但法军的指挥实在太拉胯,1940年六月,萨特所在的部队被长官耽误,在转移时犹豫不决,成建制的被德国人俘虏了,萨特也跟着被关进了集中营。
在集中营里,萨特可谓是眼界大开,萨特后来在自传里写道,“在这里,我才真正懂得了自由的含义”。由于萨特懂德语,在德国留过学,因此被萨特被安排去医院当翻译。在这段时间里,“被囚禁”这一深刻的异化永远改变了他,萨特体会到极端条件下人与人的关系,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敌人,以及他之前未曾接触到的集体感。
萨特清醒的认识到,沉默就是默许,弃权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每个人都要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负责,对罪行与战争袖手旁观,其实和同谋无异。在自由选择的同时,我们必然会承担自由选择带来的焦虑和不安,而这正是我们不断探索和自我发展的动力。当然,你也可以通过盲目的接受他人的价值观和社会规范来规避这种焦虑,譬如“老板让我加班,我不问对错照做,因为大家都如此”。但这无疑是对自己的背叛,这种背叛带来的结果,就是自己在自我审视时会产生愧疚,也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内耗”。
在这种思想下,萨特开始积极的反抗,逃出集中营后他没有重新躲回自己书斋,而是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积极组建了一支“抵抗小组”,这个小小的组织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他们终究在战斗。
在这期间,萨特完成了他最主要的哲学著作《存在与虚无》,后来他又创作了戏剧《禁闭》,那句著名的“他人既地狱”的名台词就出自此处。
“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
在战后,思想已经彻底完成蜕变的萨特成了一个左翼知识分子。他之前没有具体的政治倾向,但在1952年,他选择成为共产党的同路人。在欧洲工人运动受阻的时候,萨特创作了《共产党人与和平》这部作品,他对群众和工人阶级做了区分,群众是由孤独而软弱的个人组成的结合体,而工人阶级则是由革命实践联合起来的有力集体,共产党则是二者的媒介。尽管萨特对共产党相当认同,但他并没有加入任何国家的共产党,还在苏联入侵匈牙利后痛骂苏联,甚至不惜和苏联文坛交恶。
与此同时,萨特还反对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公开支持卡斯特罗,还和卡斯特罗、切格瓦拉等革命者交往甚密。以至于当时法国国内的民粹主义者和大国沙文主义者对萨特恨之入骨,视萨特为“国家的叛徒”、“民族的公敌”,但萨特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更进一步,积极推进阿尔及利亚的解放,用这种方式权势了自己的选择与自由。
1958年,萨特创作了《辩证理性批判》,在这部作品中,他着重探究了人类社会的“匮乏”,不同于马克思从经济角度研究“剥削”,萨特从人性的角度对剥削进行了思考,他试图在马克思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找到“真正能实现共产主义”的方法,但很遗憾,他并没有成功。
晚年的萨特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官方和机构的荣誉,哪怕是诺贝尔奖也不例外,萨特认为接受机构的荣誉会影响自己的自由,一个作家丧失了自己思想上的自由,那他就等同于背叛了自己与自己的读者。
萨特的晚年一直致力于反战事业,他曾在出访埃及时探望过加沙的难民营,在苏联入侵捷克时斥责苏联当局,越南战争爆发时他也旗帜鲜明的反对美国的霸权。可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一直到萨特生命的终点,他也没能阻止任何一场战争,他螳臂当车一般的行为似乎是虚无的,毫无意义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我想是否定的,在当时,有无数的青年从萨特的著作中汲取到了力量,因此,1980年萨特去世时,他的灵柩车后面跟了足足五万人,这些人,大多是青年,这些青年和我们一样,是每个时代最自由的人,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我们永远有最多的选择。
来自:天才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