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0月11日下午,一场灾难降临到湖南衡阳的一个小村子。
湖南省衡阳市栗江镇青田村,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村落,人口本来就不多,这些年许多人外出谋生,留在村里的不过400多人。青田村村民很悠闲地生活在这个有山有水清秀的小村里,一切都显得很平淡。
但这份平淡被一个只有4个月大的女婴之死所打破。
2004年10月11日下午6时许,青田村大水亮组只有4个月大的杜美华有些发烧,杜美华的父母未及细想,就抱着她来到了村医杜海生的诊所看病。
杜海生细查了一下,发现杜美华只是一般的感冒,就按常规感冒处理,拿了一包“护彤”抗感冒药给杜美华的父母,让他们给女儿喂服。
从杜海生的诊所回来,已是晚上7时许,杜美华的父母忙为她喂服了“护彤”。但令其父母想不到的是,在喂药后不到5分钟,杜美华出现抽筋、呕吐等症状。见女儿这样,两人连忙将杜美华送到附近的水口山矿务局职工医院进行抢救。令人遗憾的是,因为抢救无效,才4个月大的杜美华闭上了睁开还不久的双眼。
因“病”而亡,杜美华的死起初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但恐惧开始悄然而至。
10月13日,青田村公塘组才3岁的男孩王一峥开始发烧腹泻,王一峥被亲人带到杜海生的诊所治病。杜海生发现他同样是一般的感冒,就为他开了“小儿感冒冲剂”、“小儿痢宝”和“小儿抗菌优”等三种药。
当晚7时许,王一峥被喂服这三种药。同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一峥在服药后不久,即出现抽筋、昏迷。见此情形,其家人立即将他送到水口山矿务局职工医院,后又转入衡阳市内的南华大学附属二医院。但终因抢救无效,10月14日的凌晨2时许,王一峥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小小的村里,在三天里就先后有两个孩子因“病”而亡。这让村民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随后被放大。
就在王一峥“走”后的当天,青田村塘门前组的2岁男孩王永康也因为身体不适,到杜海生诊所看病后,杜海生为其开了“强必林”等感冒药。10月14日下午5时许,王永康服药后不久,出现了与前面两人一样的症状,开始抽筋、口吐白沫,并出现昏迷等症状,其家人迅速将其送到医院抢救,令人高兴的是王永康经抢救后脱险。
2岁的王永康虽然保住了命,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以及此前死去的两个幼儿,开始让小村的村民感到了恐惧。村民怀疑是一种“瘟疫”缠上了小村,于是人心惶惶,个个自危,有的人甚至不敢出门。
由于小村里的人怀疑是“瘟疫”来袭,因此,首先想到向当地的卫生防疫部门进行报告。在向卫生部门报告之后,10月14日晚上,青田村村主任同时也向衡南县公安局栗江派出所进行反映,只是讲有些不太正常。
栗江派出所所长何元萍得悉后,迅速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衡南县公安局“110”。
四天之中,出现二死一伤,这一反常情况,立即引起了衡南县公安局局长吴卫民的关注,吴卫民当晚指示刑侦大队和栗江派出所迅速介入此案,并全力做好村民的稳定工作。10月15日上午,衡南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王副局长带领刑侦大队技侦人员进入青田村,开始了解情况。
在与死伤者亲属进行接触后,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王副局长与刑侦大队长股文斌和副大队长谢志强通过初步分析,认为这二死一伤并非因病而致,而是一起非正常死亡案。就在他们作出初步分析后,参予尸检和伤者调查的技侦队员反馈的信息是,两人尸检中均发现有鼠药强成份,受伤的小孩血液中也发现有鼠药成份。
与此同时,在死伤者服用的药品包装袋中也发现了鼠药成份。
此案铁定是一起投毒案,那么谁是投毒者呢?
杜海生自然成了这个案件的焦点。
在这三个孩子中,杜海生是看过他们病的医生,而且药也是在他那开的。
1998年毕业于衡阳市卫生学校的杜海生,回乡后,就在青田村开了这家诊所,因为服务好,村民看病都愿到他这来看病。
为了尽快解开疑团,王副局长决定首先与杜海生接触。
10月16日上午,杜海生被公开从诊所带离进行审查。这实际是放的一个烟幕弹,用来麻痹真凶。王春生分析,杜海生不可能自己将混有毒药的药品,经自己手开给上门看病的无事患者,这个毒应该不是杜海生投的。
王副局长的推定,在随后也得到了证实。
10月16日上午,刑侦大队长殷文斌对提取的杜美华服用的“护彤”包装袋进行勘查时,发现袋口有人为破损和封口痕迹。随后民警又在杜海生出诊箱里提取“护形”和“强必林”包装袋,在包装袋上也分别发现了相同的人为破损和封口痕迹。经鉴定,袋内药物均检出了鼠药成份,封口痕迹很可能是特种钳所致。这表明有人在杜海生诊所部分小儿用药中故意下了老鼠药。但据杜反映,2004年来他只购进一次“护彤”和“强必林”等药。民警却在杜诊所提取的药品中,发现有二种不同批号的“护形”和“强必林”等药。这一切都表明,毒不是杜海生投的,并且这些药是外来的,是有人为了报复杜海生而故意投下的。
警方于是开始了解杜海生的“恩怨史”,在杜海生谈到的4个不和者中,家住同村,并在村里也开了一家诊所的周崇仁进入警方视野。
1977年出生的周崇仁是青田村金仙岭组人,周崇仁是个苦命人,7岁时,母亲故去,10多岁时,左脚又患上骨髓炎,为了治病,被迫高位截肢。残疾的周崇仁初中毕业后,就开始跟着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学些医技,1995年在村里开了家诊所,周崇仁的诊所与杜海生的诊所相距不到200米。
尽管所有的疑点都对准了周崇仁,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王春生与专案组人员商量暂不打草惊蛇。
2004年10月17日上午,一中队副中队长尹卫星等干警以便衣身份,随同市、县卫生防疫部门,以检查药品为由,对杜海生和周崇仁两诊所的小儿用药全部封存扣押。
这次“药品检查”大有收获。经检验发现,杜海生开给杜美华服用后中毒的那包“护形”药袋上的批号,竟与周崇仁诊所的“护彤”是同一批号。而这个批号的药杜海生没有进过。一系列证据都开始锁定这几起凶案是周崇仁所为。
侦查员立即将这一情况及时上报给局长。一直在关注这一案情的公安局长认为可以“收网”了。10月18日上午,为了防止周崇仁出逃和毁灭物证,专案组“请”来了周崇仁。同时,对周的住所、诊所进行了搜查。
面对公安人员的提问,周崇仁并不惊慌,该答的答,不该答的,他一句也不答。
审讯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令周崇仁想不到的是,在审讯他的同时,10月18日晚上,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伍超正带着两件重要的物证,连夜驱车直奔省城长沙,请求省厅刑科所的技术鉴定。
在等待这一重要物证鉴定结果的同时,专案组的民警开始商谈审讯方案,组成12人的审讯组。审讯员与周崇仁开始聊起了家常,这使得性格孤僻、冷傲的周崇仁开始与警方有了交流。尽管有了进展,但一触及核心,他就沉默以对。专案组从周崇仁的心理分析,没有过硬的证据,攻破不了他的心理防线。
2004年10月20日凌晨1时许,正在审讯的王春生接到伍超从长沙传来的喜讯,两件物证鉴定结果已出来。
这两个物证的抛出,慢慢击破了周崇仁的心理防线。
10月20日上午9点多,周崇仁终于开始交代出这桩奇案的过程。
对于周崇仁来说,诊所是他的生存之本,1995年开了诊所后,他的生意尚可。但自从1998年杜海生毕业回来开了诊所,由于杜是从正规学校毕业,而且服务态度又好,因此,村民都愿到杜海生的诊所来看病。由于两家诊所相距不到200米,周崇仁的诊所生意开始衰落,于是周崇仁便对杜海生怀恨在心。
2002年,周崇仁的姐夫为了帮他,喊人将杜海生打了一顿,并威胁杜海生不准在村里开诊所,由于这一纠纷,周崇仁赔了杜海生1000元医药费。他俩的矛盾也由此更深了。
2004年初,杜海生离家到广东开诊所,周崇仁的生意因此好转,一个月能挣500多元。然而好景不长,2004年6月份,杜海生再度从广东返家,又在村里开起了诊所,周崇仁的生意急剧下降,一个月只有200多元的收入。已经27岁还没找对象的周崇仁,本就因残自悲,一直比较内向,生意上的不振,他不从自身找原因,而是迁怒于杜海生,因此,总想找个机会报复杜海生。
一个偶然的机会,周崇仁“灵感”一动想出一条妙计。
2004年9月中旬,周崇仁在自家诊所用针在“护彤”、“小儿感冒冲剂”、“小儿抗菌优”和“强必林”等五种药共九包的包装袋口上划开一个小孔,用饮料吸管插进包装袋、将老鼠药倒入袋中,然后用特种钳加热封好口,伺机投药。
10月5日左右的一天晚上,周出诊回来路经杜的诊所,发现杜的诊所门上的挂锁没有锁紧,用手一提就开了,然后用肩把门上的孔门锁顶开,见屋里没人,就急忙回到诊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那九包“毒药”,到杜的诊所投放。
11月18日,周崇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投放有毒的药,是想让到杜那看病的人看不好病,影响杜的名声,让杜的诊所开不下去,将生意引到他这来。
并不知情的杜海生就这样将药开给了无事的患者,从而酿造出了这桩奇案。
在交代完这一切后,周崇仁这个法盲竟然对审讯人员说:我都讲完了,请你们从宽处理,让我早点回去,不要影响了诊所的生意。
在他看来,他只是投了毒,药不是他开出去的,二死一伤并非他造成的。
次年5月,周崇仁被执行死刑。
案件虽破,可告慰死者,但留给我们深思的东西不少。从这件案子来看,如果不是第三个孩子出事,引起村主任的警觉,及时报案让警方介入,并迅速破获此案,那些已投毒的药品再流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