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马晋一
小说《封神演义》,九龙岛四圣听信姜子牙请降之言,错失了攻取西岐城的最佳时机。待姜子牙从昆仑山玉虚宫带来打神鞭等诸件宝物,以及阐教教主隐约其辞的暗示。此时,来自截教的这四位道人,离身死疆场已然不远了。
但战局仍存些许波澜。而造成这种悬念的原因,很大程度源于姜子牙临场指挥能力实在太差。
且看原著描写。
“王魔、杨森(四圣组合成员)二骑来擒子牙。子牙只得将剑招架,来往冲杀。子牙左右无佐,三将着伤,救回去了。不防李兴霸把劈地珠照子牙打来,正中前心,子牙哎呀一声,几乎坠马;带四不象望北海上逃走,王魔见赶不上子牙,复取开天珠望后心一下,把子牙打下坐骑来,骨碌碌滚下山坡,仰面朝天”。
原来,这王魔、杨森等众有两件厉害宝贝,一为开天珠,一为辟地珠,大抵类似于精确型远程打击武器。哪吒、黄飞虎、龙须虎三将,先前没有防备,接连中招,败下阵来。姜子牙见势不妙,忙落实领导先跑精神,驾着四不像便逃,王魔颇为机警,怎能放过擒杀敌方主将的机会,穷追不放。正如先前所述,“把子牙打下坐骑来,仰面朝天”。就当王魔要给姜子牙人生做个临门一脚的了断,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这文殊广法天尊,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元始天尊的得意门生。显然,玉虚宫主对姜子牙战斗力有几个斤两,估计比谁都清楚,故早早派人接应。
王魔正要收割战斗成果,却见人在前拦着,便反问道,我和他公平竞赛,与你何干。
文殊广法天尊笑道,“姜子牙害不得。贫道奉玉虚宫符命,在此久等多时。只因五事相凑,故命子牙下山。一则成汤气数已尽;二则西岐真主降临;三则吾阐教犯了杀戒;四则姜子牙该享人间福禄,身膺将相之权:五则与玉虚宫代理封神。”
文殊广法天尊罗列这五点原因,细细琢磨,其实漏洞百出。
何谓“成汤气数已尽、西岐真主降临”,无非是神权阶层觉得商汤政权不太听话,找个机会洗牌罢了,诚如那安插在纣王身边的狐妖妲己兴风作浪,正是神谕安排的结果。所谓“阐教犯了杀戒”,更是阐教为了将来能够暴力清除截教,替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至于“姜子牙代理封神,该享人间福禄”,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两军交战,刀剑无情,哪有主帅不可杀之理。按此说法,商汤根本无需大动兵戈,直接投降罢了。
我们在赛场上,见识过或听闻过“吹黑哨”的,但这么明目张胆地“吹黑哨”,实不多见。
因此,文殊口中所成列五事,其实只是基于阐教立场所形成的霸权条款,截教一派,遵守也得遵守,不遵守也得遵守。在这种失衡的规则下,身为截教人士,王魔心中怎能服气。
王魔不服,这在节奏上就对了。文殊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只见他咄咄逼人道,“你把姜尚打死,虽死还有回生之日。道友依我,你好生回去,这是还一月未缺。若不听吾言,致生后悔。”言下之意,姜子牙我是救定了,这个江湖浪太大,不适合你辈,快回去吧,别来捣乱。
王魔被这一激,果然勃然大怒,“你好大话,我和你一样道门,怎言月缺难圆,难道你有名师,我无教主”,执剑便要砍来。
激将对方先动了手,文殊似乎占据了法理的高地。这位违规上场、破坏公平竞赛规则的外援,再不搭话,直接抬手举出“红牌”。王魔怎是敌手,只见文殊广法天尊举起遁龙桩,落将下来,活活给套住了,副手金吒见手起剑落,便结果了性命。
正派人士行走江湖有个特点,做好事一定要留善名,做坏事肯定也要假慈悲。不用说,文殊广法天尊似乎也入了俗套。他假慈悲地掩埋了王魔,叹了一声天数如此,又担心落了恃强凌弱的口实,转身便要返回道场,但将遁龙桩交予金吒,命他协助姜子牙作战。与此同时,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接玉虚宫法令,命徒弟木吒出山,同兄弟金吒、哪吒会合,共兴西周大业。
靠着外援强势扳回一局的西岐阵营,此时士气正盛。姜子牙帐下,不仅有阐教三代弟子金吒三兄弟,还有降将黄飞虎一门,此外周公旦、召公、南宫、辛甲、辛免等诸多名将也非等闲之辈。姜子牙意气风发,发型梳得敞亮。九龙岛余下的三位,等待他们自然只剩被收割的命运了。至于协同作战的张桂芳,瞧着败局已定,身陷包围圈的他,面对着招降人员,仰天长叹道,“捐躯报国,尽命则忠,岂若尔辈贪生而损名节也。纣王陛下,臣不能报国立功,一死以尽臣节”。言罢自尽。
这正是极具讽刺的地方,小说里所谓的反派人物,似乎要比诸如姜子牙等身负封神重任、遇事却发扬让领导先跑的正义人士,气节上要坚贞许多。